恍恍惚惚中，乔悠嘟嘟哝哝的絮叨：“顾洛予，你怎么还不睡……你这样翻来翻去……我睡不好。”
    恋人在侧，顾洛予却是皱紧了眉心，好看的脸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头，他稳了稳气息：“悠悠，好好睡吧……我出去一会……”
    朦胧中，乔悠听到浴室“哗哗”的冲水声，良久未停……
    黎明的曙光已揭开夜幕的轻纱，柔和的晨光皮皮的从窗外跳了进来，温柔地抚开了乔悠的眼眸，安宁静谧的就像父母离去的那个早晨，然而不同的是，现在她的身边，已经有了顾洛予，睁开眼睛，不再是满目颓白。
    厨房里隐隐传来轻微的响动，洗涮过后，乔悠踩着拖鞋蹑手蹑脚地来到厨房，顾洛予，正在厨房准备早餐，笨手笨脚地样子实在让人忍俊不禁：他取了两片三明治面包，在一片上抹一小匙花生酱，在另一片上抹了肉松，番茄的汁液四溅，丑丑的切片狼籍的四处躺着，从中间左挑右选了一片“优良成果”铺在三明治之间，满意地看了自己的初成品几遍，得瑟不已，转身去取早餐牛奶时，他看见了躲在门后的乔悠。
    顾洛予愣了一下，随即邀功似的快步走了过来，抚上她鬓角微乱的发丝，微微笑语：“怎么不多睡一会，我还打算弄完了再叫你。”
    乔悠定定的盯着顾大少爷做的营养早餐，再也忍不住，嗤嗤的笑出了声，像晨间灵灵跳舞的青鸟，她盈轻的走到顾洛予做的早餐前，毫不客气：“顾洛予，你确定你的早餐要自己创新吗？你的原创，真的……不敢恭维。”
    这个早餐的做法，确实是他自己胡乱杜撰的，谁叫他以前立志做只消费不劳动的寄生虫呢，凭着零星的记忆，他能够做出这样一道要色相有色相要味相有味相的早餐，已经很不错了，顾洛予不服气的抗议：“哼，小样，要不是因为我爱你，我才不会进这个乱七八糟的鬼地方。别人八抬大轿请我动一个手指头，我都懒得理。”
    乔悠回过身来，状似为难地牺牲安慰：“顾洛予，给你面子，我就勉为其难的凑和着吃了。”
    顾洛予面露喜色，拉着乔悠一同坐下，吃的过程中，他时不时的偷瞄几眼乔悠，好像不愿错过她脸上的任何神色：乔悠有时会蹙起了眉心，有时会微微的舔一下嘴，有时也会很不给面子的流露嫌恶的表情，但是顾洛予发现，乔悠的唇角一直隐隐含笑，并且大有全部扫光的迹象。这个别扭的女孩啊，她细节处的闪光，就是温暖他心扉的那羽无比强大的金边。
    扫光后，乔悠的语气像个视察的领导：“顾洛予，还在承受的范围内，再接再厉啊。”
    果然还是那么毒舌，却是属于他的，专属的特殊。
    顾洛予刚想凑过去，乔悠的手机响了，看了看手机号码，她的脸色稍变，沉沉复杂的看不出情绪，她回避了顾洛予，走到房间里接了电话，出来时，面上不复之前的轻松闲适，似乎笼上了重重雾霭。
    顾洛予很想追问，但止住了口，他的眼中不无期待，他希望这一次，她会主动的告诉他，她会主动的需要他。
    沉默良久，乔悠压低了嗓子，沙哑的如呓语般轻悄：“顾洛予，苏晨病了。”
    “所以，你要去照顾他？”刚才温馨的晨曦时光消散殆尽，顾洛予压下了不安。
    “我……我要去看他。”乔悠坚定的陈说着，心中的忧切正迅速的蔓延。
    “不要去，好不好？医院里的医生会给他最好的照顾。”顾洛予挽握上了乔悠的手腕，恳切的语气隐隐含着某种期待。
    乔悠的手心抖抖的发颤，纵然渴求在巨大的恐惧中被救，纵然渴求此时的痛苦能够静止，她还是去拂开顾洛予的手，轻轻的颤声：“对不起，我要去看他。”
    顾洛予不肯松开的手沉了下来，他固执的又问了一句：“如果是我请求你，你还会不会去？”
    手臂上的力道消失，乔悠的手也重重地坠了下来，她微阖了眼帘：“我会去。”
    我会去……我会去……魔音般盘虬在顾洛予的脑中，没有退让的坚持，没有犹豫的拒绝—这是他们一起生活的第一天啊。
    顾洛予忽然漾出刻目妖娆的笑容，眸尖茫茫：“悠悠，这一次你见了他之后，不会再跟他见面了，是吧？你不会骗我的，对吧？”
    乔悠的指尖掐进肉里，生生拉回了刑架上的恻隐，终是慰言：“这一次之后，我不会再跟他见面了，不会了……”
    顾洛予抱住了虚软的乔悠，明明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恶劣，明明知道这样她的世界就只会剩下他，明明应该停止逼迫的剔除，可他还是做了，这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一辈子不见最好，一辈子抹掉更好。
    夜像黏稠的墨汁，黑的让人看不清楚真相。
    剧烈疼痛过后，苏晨滑坐在禁房冰冷的地板上，窗外银凉的光线倾泻进来，不只是灰白的月光还是虚假的城市灯火。他全身瘫软，四肢逆冷，只有胸腔的肌肉仍然无法平下紧绷。他用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仍在低缓跳动的左心房，温柔珍惜，像是安抚自己珍视的宝贝。
    —其实，我应该感谢命运；
    —因为，命运留下了你。
    来到苏晨的住所时，恍如隔世。
    乔悠一步一步的靠近苏晨的房间时，像在踩破一个又一个斑驳的盛年，碎裂的刀片划开了彼此单纯的瞳孔，在孤零零的守望中，竟也一点一点的愈合了，却不复当年唯一的追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