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傲绝出山
    一座与世隔绝的山谷，一间古朴整洁的屋子，一点如豆的烛火，一个平凡沉默的中年人，一个风神俊朗的年轻人。
    片刻，年轻人说话了，他的声音如清凉的泉水流过干涸的土地，给人一种极其舒服的感觉。"师父，什么是真正的兵器？"
    中年人道："昔年我独闯江湖，一草一木，一花一叶在我手中皆为利器，上古神兵即使握在贩夫走卒手中又有何用？"
    年轻人想了想道："师父，那什么才是真正的武功呢？"
    中年人不语，但整间木屋忽然充斥了一种波动，一种毁天灭地的波动，那一点如豆的烛火晃了晃，陡然爆炸，木屋在瞬间变为灰烬。
    而两个人早已消失，下一刻出现在两朵花瓣上，清晨的露水都没有被震颤到。点滴未动。
    中年人道："无刚无柔，无欲无求，无法无则，无始无休。这十六个字不但包含了武学的真义，更概括了冥冥之中的规律，当你将这十六个字溶汇贯通后，就彻底与冥冥合为一体，你的举手投足间都暗含冥冥之中的法则，到时你就是冥冥!"
    年轻人沉思良久，道："我明白了，最后一个问题：我什么时候可以走出去？"
    中年人道："现在。当你走后，我会毁掉这个山谷，所以今后你都不要再回来了!"
    于是年轻人走出了这个山谷，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了，随着一声轰响，山谷忽然化为一朵巨大的蘑菇云腾空而去，渐渐消散。。。。。。
    一片花海，各式花朵争奇斗艳，香气扑面，给人一种陶陶然的感觉。年轻人闭上双眼，深深的吸了口气，去感受一种他刚刚领悟到的境界。陡然，一道剑光直取他的脑后，这一剑，快，准，狠，阴，毒。出剑之前没有丝毫预兆，显然是欲一剑必中。
    年轻人仍是闭着双眼，低头去闻一朵刚刚绽放的小花，动作是那么悠然自得，但这致命的一剑却刺空了。剑光不断，一个急速的回旋，变作十七点寒星分洒他全身十七处要穴。年轻人双臂展开，似乎去迎接那蕴含花香的微风，但身体却如羽毛般飘然而起，十七剑皆尽落空。
    剑式不变，又是十七剑，十七剑后仍是十七剑，每一剑都暗合快，准，狠，阴，毒五个字，年轻人忽然伸手，两指轻易的挟住了剑尖。睁开双目道："无为，十年中我们交手十次，可你的剑术还是老样子，杀气太重，胜负心太强，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对方长剑一抖，脱开了年轻人的两根手指，冷声道："傲绝，你给我少废话，能赢你就是好剑。"
    年轻人自然就是傲绝，叹道："话是这么说，但是每次见面时起手都是这套‘鬼连环十七剑‘，换换新的好不好？"
    无为不语，左手一动，又现出一柄剑，如无形的引力在操控一般，凌空激射而出，直取傲绝，同时，右手剑一阵颤动，剑尖上吞吐出一尺长的金色剑芒，并发出哧哧的轻响。随意抖动，已幻成数十行剑气，将对方的身形完全笼罩。
    傲绝双目一亮，道："分心二用，左剑御气而行，右剑。。。。不错啊!你竟练成剑芒了!"
    话语没有丝毫停顿，但身形却更是飘逸俊洒，不带半点凡尘烟火气，双足并不借力，人已冉冉升起，白玉般的手掌隔空一抓，那御气飞行的长剑忽然一个停顿，直落入他手中。同时，尺余长的金色剑芒已逼至面门。一声金铁交鸣，双剑同时折断。傲绝缓缓落下，笑道："一年不见，你的内功又精深了。"
    场外一个声音道："无为，若想胜得傲绝，必须深谙冥冥之中的规律。以他现在的修为，举手皆是妙招奇式，你永远都无法参透。"
    傲绝道："七叶，不服气你可以上来。"
    七叶笑道："因所愿也，不敢请耳。"
    无为忽然道："先不用着急，傲绝，你再接我一式。"
    说着抛去断剑，手掌轻挥，又一柄长剑出现在掌中。是一柄斑斓古剑，从头至尾都给人一种暗流波动的感觉。无为持剑不动，似乎已人剑合一。慢慢地，天空忽然发生了变化，明明是一个万里的晴空，却在一个瞬间被浓密的乌云遮住。
    "咔嚓"一个炸雷落下，正落在这柄古剑之上。无为丝毫不为所动，仍似老僧入定一般，又是一个炸雷落下，紧接着是千万道落雷，均在这柄古剑的剑身上消失。起风了，转眼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轰雷的声响更加密集，无为动了，挟风雨之势，借雷霆之威，刺出一剑。
    没有剑芒。没有劲风，有的是罡气!
    傲绝脸上变色。身形疾退。一旁的七叶也不禁叹道："不愧是剑道奇才，‘霹雳雷霆之剑罡‘只是在传说中才有，即使魔界那几个练剑的疯子也没听说谁练成过，无为，你还真不负‘剑圣‘二字。"
    这边的无为剑招大开大合，一往无前，每剑刺出必有风雷之声，剑身渐渐泛红，慢慢地越来越红，直到通红如火。而此时的傲绝已避过了第三剑，谁知第四剑竟是带着点点火星，隐含着一道炸雷而来。攻势之威猛，不是凡人所能招架。傲绝深吸一口气，双掌一合，竟将这隐含风雷威势的一剑挟在掌心之中。两股真气相交，饶是古剑也无法承受这样的力量，化作点点铁屑飞向半空。皇甫绝身法不变，抛去剑柄，立掌如剑，并齐的指尖处发出哧的一声轻响，金黄色的剑芒再现，丈余长的剑芒吸收了数道炸雷的力量，再次向对手激射而去。傲绝双臂一分，一股无形的力量将花海中的万千花朵吸起，如万鸟投林般直扑向那金黄色的剑芒，每朵花瓣上俱附着无上的内家真气，无数次的飞蛾扑火，无数个花朵化作微尘，终于，那剑芒的金黄色慢慢地黯淡了，直至消失。
    无为停住了身形，凝目看着自己的右掌，半晌才道："七叶，换你了。"
    傲绝失笑道："车轮战吗？"
    一旁的七叶也笑了，道："我不会占这个便宜，无为，闪开。"
    一声厉喝，如千年的魔鬼冲出牢笼，对这个世界开始了恶毒的诅咒一般，方圆十丈立刻夷为平地。
    无为堪堪避开，立于十丈开外。而场内，两人已交上了手。
    傲绝身形如飞，姿式之曼妙优美，没有什么语言能够形容，双掌随意挥洒，圆转如意，招式刚现，罡风已起，威力绝对无坚不摧。七叶身法如鬼似魅，举手投足间都带着森森魔意，双掌变得墨黑，与对手硬接硬架。不出五十招，掌心处已冒起了九色烟雾，丝毫不惧对手的内家绝顶罡风，显然，魔功已催至极限。转眼间数千招过去了。七叶忽然变招，墨黑色的手掌直取对方面门，傲绝回掌招架，罡风暴起，无为似乎看见了一个淡淡的掌影闪过，七叶的手掌忽然一虚，扣住了对方的脉门，沉声道：“傲绝，你欺我眼盲，看不见你这快到巅峰的‘偷天手’吗？”傲绝左掌疾出，与七叶硬碰了一式，笑道：“你能扣住我的‘偷天手’，不代表能蠃我，就相当于。。。。。。。”
    他出手如电，五指弯曲如钩，抓住了七叶的肩井，接道：“这样，但不代表我胜。”
    七叶双肩齐晃，身体似乎变成了一缕轻烟，脱出对方手指的范围，回身双掌齐出。
    傲绝无法躲闪，亦是双掌齐出。四掌相交，内家绝顶罡气对上了魔界至邪功法。方圆五十丈在一瞬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土坑，四周所有植物均在刹那间汽化。
    七叶变了七种身法，方躲过这场粉身碎骨的厄运。
    而场内的两个人直接自坑底飘起。傲绝全身上下点尘不沾，一双眸子有如天上的恒星，亮得刺眼，令人不敢逼视，嘴角那一抹淡淡的笑容映出了他心中无比的自信，银色的长袍无风自动，白皙的手掌四周环绕着丝丝灵气，显然正极力的吸收天地的精华，做全力一搏。
    七叶满头白发根根立起，无神的眸子仿佛变成了两个无底的黑洞，可以吞食世间的一切，墨黑色的嘴角挂着与对手同样的笑意，金色的长袍已被发挥至极限的魔功撕裂，远远看去，就像两只金色的翅膀，一双墨黑色的手掌变得盘根错节，暗绿色的指甲长逾一寸，但是他没有选择一招定胜负，而是自腰间一带，一柄灵蛇般的软剑握于掌中，一刹那，如无数个魔鬼起舞，欢笑一般，一个七叶变作无数个，手持无数柄灵蛇软剑，划出了无数道魔意滔天，魔气横行的招式，正是魔界的至高武学－－－－“万魔齐现之九天魔剑”！
    傲绝双手一横，一轮纯由天地灵气组成的圆月般的兵器出现，正迎上了那柄魔剑。。。。。
    直到数十年后，当地的居民还会说起数十年前的那个场景，都是以同一句话开头：“太可怕了，我以为是世界末日到了，整个大地都在颤动，那一瞬间闪现的光芒刺瞎了很多人的眼睛，一股神秘的力量使得那片区域直到现在都寸草不生，太可怕了。。。。。。”
    七叶收回了那柄魔剑，脸上洋溢着浓浓的友情，道：“傲绝，走，咱们三个回我家，好好喝个五天五夜。”
    傲绝大笑道：“三个人中唯你富可敌国，自然要让你大请一次，可别心痛啊！”
    无为道忽然道：“恕我不奉陪了。”
    傲绝怔了怔道：“我出山了，七叶也回来了，你若不给我个好的理由，我可是不会让你走的。”
    无为道：“没什么理由，我只是在你们身上发现了武学的更高境界，你知道的，我生平唯一的目标就是攀登到武学的顶峰。”
    傲绝道：“人生中还有很多足够让你为之奋斗的事情，为什么一定要执著于武道呢？”
    七叶表示同意，道：“傲绝说得不错，一山总比一山高，即使你站到了巅峰处，那种孤独的感觉也足以让人自杀。我们并不是你的目标，我们只是朋友，是兄弟！”
    无为道：“我意已决，不用再说了，不过无论怎样，你们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兄弟，今后无论你们遇到什么难事，只要我知晓，不管千山万水，我定当赶来，助一臂之力。”
    傲绝道：“你准备去什么地方？”
    无为道：“去一个幽静的地方，专心修炼，已期达到剑道的一个更高境界。”
    傲绝道：“那需要多长时间呢？”
    无为道：“可能一年，可能十年，也可能。。。。。。”
    傲绝道：“也可能一生是吗？”
    无为不语。
    七叶道：“无为若真心只为修炼，我倒是有个好去处。”
    无为道：“什么地方？”
    七叶道：“死魔渊！”
    傲绝道：“不行。”
    无为道：“为什么？”
    傲绝道：“‘死魔渊’是人界与魔界的交点，那是个魔界历代长老的埋骨之所，四周皆是机关，踏错一步，就等于走入了无间地狱，而且渊内永远迷漫着魔界的独门瘴气，中者立毙，其中的‘迎客魔奴’没有人性，只知杀戮，杀戮，无尽的杀戮。还有守护魔界长老尸骨的‘食魂魔童’，在他们的思想中没有任何意识，只要惊动了他们，引来的就是无休止的死亡。最奇怪的是‘死魔渊’的地理位置有些异常，很多人走进去立刻无法动弹，被自己的体重活生生的坠死了，你说这种地方是一个适合修炼武学的地方吗？”
    七叶道：“你居然把‘死魔渊’了解得这么清楚？”
    傲绝道：“六界中的六大禁地：巫山洞府祸无边，恐怖首推鬼域间。邪界轩辕谷，妖驻一线天，左看魔主死魔渊，右望神王殿中仙。这几句话，只要是武林中人都知道。
    无为双目变得无比炽热，道：“只要我心如坚石，万般魔境均不能影响我，若心已入地狱，即使身在世外桃源又怎么样？七叶，带我去。”
    七叶道：“傲绝，人各有志，我们能做到的只是尽力去帮助我们的朋友。”
    傲绝默然良久，忽然一笑道：“也好，无为，我不送你了，但愿如你所说，早日更上一层楼。七叶，你带他去，我刚刚出山，要去外面转转，晚上我们在你家汇合。”
    说罢，化作一道白光逝去。
    七叶道：“无为，你要知道，在那里，一年的修为足可以抵得上外面数十年，当然，傲绝说得不错，那里面的环境也异常险恶。你要不要做些准备？”
    无为道：“我只想到你产业中的铸铁行里打造几柄好剑。”
    不知名的山，不知名的谷，一座不知名的巨大城堡矗立其中，四周的环境随时都在变换着，让人永远也看不清，找不到这里真实的一面。城堡的铁门给人的感觉就是说不出的结实，即使千军万马也无法一下子冲进去。
    七叶上前轻叩了几下门环，半晌，一个枯瘦的老者开了门，见到七叶，一双昏花的老眼立刻变得精光四射，笑道：“是七叶公子，怎么？公子又想到渊内小住？”
    七叶道：“张伯，这次是我的一个朋友。”
    张伯扫了无为一眼，道：“渊内本不招待魔界之外的人，不过七叶公子介绍，那又另当别论了。这位公子请吧！”
    七叶道：“无为，从你进入渊内的第一步开始，就会受到各式各样的暗杀，千万小心，记得，一年后我来接你。”
    无为点了点头，昂然进入，老者道：“公子请这边走。”同时，冒着轻烟的右掌无声地拍向他的后心。无为冷笑一声，全身不动，一个横移，这招“移行换位”在他施展中至少可以滑出三尺开外，谁知，身体竟像灌满了铅粉一样，只勉强挪动了三寸，老者那一掌正印在他后心右侧三寸处。无为一口鲜血喷出，手一扬，长剑飞出，将那老者射了个对穿，余力不衰，直将那尸体顶出一丈开外，钉在了墙壁上。而无为也缓缓坐倒，口中的鲜血不停的外溢，“死魔渊”内奇异的地理环境加强了这里的重力，再加上那老者阴狠的一掌，无为已没有力气移动了。同时，他的四周闪出了数十个身法或轻灵，或厚重的彪形大汉，眼中闪着残酷的快意，向他慢慢靠近。
    七叶虽然盲如蝙蝠，但他的双耳之灵，可称得上妙绝天下，所有的异变，包括无为受伤坐倒，以及那数十个“迎客魔奴”兴奋的喘息声他都听到了，但是他没有办法，因为魔界有它独特的规矩，没有人能破坏，从前没有，现在没有，今后也不会有。最后他只听见那扇厚重的铁门无声的关上，还有无为的一句话：“七叶，如果我死了，记得为我收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