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第二天祁家路跟学校请了假，按他爹说的地址去找那个地下钱庄。那是他们区一个挺繁华的商业区，临街有一家典当行，看着挺正规的，还有两三个人在柜台前办业务。祁家路走进去就有个人招呼他问他办什么业务，祁家路就试探着说我来当（dang，四声）一个金麒麟。
    那人一听就明白了，就又低声问了一句：“那金麒麟背上几条道？”
    祁家路咽了口唾沫，接到：“麒麟背上没有道，有道的那是花猫。”
    那人压低了声音对祁家路说：“跟我来。”说着转身就往里面去了。
    祁家路完成了特务一样的暗中接头，忐忑不安地往里走，心想这就是电影里演的只身闯荡龙潭虎穴啊。正想着呢自己已经来到了一间屋子门口，看上去就跟普通的办公室差不多。那人对祁家路比了个请进的手势就要走，祁家路连忙把那人拉住说：“我是专门来找王凯的。”
    那人打量了他一下，就问他叫什么名字，找王凯干什么。
    祁家路没敢说自己姓祁，怕一说就得立刻被五花大绑了，于是编了个假名字，然后说我找凯哥谈点上礼拜没谈完的投资的事，我把他电话给忘了。
    那人点点头，拿出手机要把王凯的号码给他。
    祁家路刚要说感谢，突然想起自己的手机头天被王凯一掰两半了，只好讷讷地说我手机没电了。那人也没说什么，把手机递给他示意借给他用。
    祁家路回想起母亲生前亲自陪他去卖场挑的那只心爱的手机，对王凯的恨意就从脚底板直升腾上来。祁家路努力按下了怒火，拨通了王凯的电话，又想起了什么，赶紧躲了那人，走到角落处。
    电话接通了，一个有点慵懒磁性的声音：“喂？”
    祁家路一下子有点紧张：“喂？是王凯吗？”
    那边顿了一下，说：“你是谁？”
    祁家路咬咬嘴唇说：“我叫祁家路，我是……”
    王凯打断了他：“哦我知道了，老祁的儿子吧？”
    祁家路嗯了一声。
    王凯说：“我今天休假呢，有什么事来我家说吧。”
    祁家路才不想去这痞子家，连忙说：“喂？王凯，我是拿房产证来还你的，要不……”
    王凯在电话那边冷冷地说：“说了让你直接来我家，你爱来不来，不来的话出了什么问题别怪我没提醒你。”
    祁家路被逼得没办法了，只好说：“你家在哪儿啊？”
    王凯没好气地说：“你不会问啊？”
    祁家路还想说什么，王凯懒得跟他啰嗦，一把把电话挂了。
    这下把祁家路给气的，但也没办法，只好又管刚才领自己进门那个人要了王凯家的地址，道了谢才走了，一路还在想这地下钱庄估计也就剩那么一个好人了。
    走了好几条街才把王凯家找着。挺出乎他意料的，原本看香港电影的时候都以为黑社会混混们都住那种又脏又乱又隐蔽的狗窝，没想到王凯住的是一个挺正规的居民小区，还有草坪和花坛呢。
    祁家路边上楼梯边思考一会该怎么跟那个混蛋求情。
    门开了，王凯穿了个衬衫敞了个怀就来开门，见了祁家路也没什么表情，侧身示意他进屋。
    祁家路犹豫了一下没进去，站在门口又不知怎么开口。
    王凯听身后没动静，转过身来一看祁家路站在门口没进来的意思，就声音抬了八度冷冷地说：“怎么不进来啊？还得让我请啊？”
    祁家路在心底拼命地对自己说：忍，忍，忍字头上一把刀，忍过去就好了，于是进了屋，鼓了鼓勇气顺手把门关上了。
    王凯往沙发上一坐，穿着拖鞋翘起二郎腿，才懒懒地说：“给我送房产证来了？”
    祁家路点点头嗯了一声。
    王凯用下巴指了指那边的单个沙发示意他坐下。祁家路硬着头皮坐下，把背上的书包卸下来，掏出那个让父亲搏了老命夺回来的薄本子，又重新客客气气地递到王凯面前的茶几上。
    王凯斜眼看了一眼，才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叹说：“唉，让我说你们什么好呢？你看看你那不争气的老爹，一把年纪了，还干出这么个事，我是懒得跟他计较，要不随便一个什么危害公共安全罪告上去都够他老实了。”
    祁家路在暗中把拳头捏得咯吱作响，面上强笑说：“我也是昨天才听我爸说的，我要是早知道了，一定拦着他不让他去了。”
    然后在心里补充：我要是早知道我就自己去了，拿着那把刀把你这满嘴喷粪的死流氓脸上划出个王八！
    王凯不是他肚里的蛔虫，自然听不到他的腹诽，还是一脸小人得胜的笑容：“早知道不就好了嘛？我也不是那不讲理的人。不过，”王凯收敛了笑容：“你就算把房产证还回来了，也不代表我就能给你们开这个恩，该什么时候还的钱就得什么时候还，我昨天说得也够一清二楚了。”
    祁家路连忙说：“我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们不是不还钱，问题是现在我们家真的一点钱都拿不出来了，昨天摊子也被你砸了，一连好多天都不能做生意了，连生活费都成问题了。”
    王凯拉了脸：“你的意思还怪我了？”
    祁家路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废话！不怪你怪谁！不过还是忍下了怒气继续说：“不是不是，我就是想跟你说，能不能网开一面，再缓一缓，我明年就能拿国家奖学金了，一个人都上万，到时候连本带利都能还上，真的，我绝对不骗你，就明年，不超过暑假那会！”
    王凯冷哼了一声。
    祁家路不死心：“真的，就缓一缓，我以后省吃俭用的，一有稿费就全攒起来，你相信我吧，我肯定很快就能筹到钱的。”
    王凯半睁了眼睛晃着那条翘起来的腿：“你那老爹会骗，我看你比他还会骗，他是老骗子，你就是一小骗子，比着看谁骗得高明。你说就你们一老一小俩骗子我能相信吗？我他妈傻了啊我？”
    祁家路苦着脸说：“那，你到底想怎么样嘛……”
    王凯看着他一筹莫展的样子突然有了种凌驾的快感，往后懒洋洋一靠：“先给我赔个不是啊。”
    祁家路说：“我为什么要赔不是？”
    王凯腾一下就坐直起来：“你说为什么？你小子昨天发了疯了敢揍老子我啊？你瞅见这瘀伤没？我是好心不跟你计较，要不这医药费有够你受的！”
    祁家路一下子想起昨天坐在王凯肚子上一拳一拳打人家脸的场景了，一时间有点脸红，就说：“昨天我太冲动了。”
    王凯满意地“嗯”了一声：“然后呢？”
    “……对不起。”
    王凯乐了：“这还差不多。不过我还是没消气儿，你说怎么办吧？”
    祁家路有点忍不住了，眼梢带了点怒气地看着王凯：“你说让我怎么办？”
    王凯就指指自己的嘴角，一张脸笑得得意洋洋：“先帮我上点药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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