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和篇  第11章 玉尘公子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8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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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我在疼痛中醒来,如眼是听命憔悴而焦急的眉目,勉强笑了笑:“我没事。”话语出口粗糙喑哑,难听无比。她干忙拿过水袋:“小姐先别说话,听我说就好。”
    喝过水,点了点头。
    “当时那剑差点刺中小姐要害,不过那人因断一臂,加之受伤在先持剑不稳,稍稍偏了些,无尘公子费尽心力才将你救回。”许是想到当时骇人的场景了,听命声音渐渐哽咽。
    我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举目四看。
    “公子一天一夜不眠不休,现在累极睡过去了。”知道我在寻找什么,她轻言道。
    “你可弄清楚前因后果了?”
    “小姐,天王令……在公子手中。”听命看着我吃惊的快瞪出的双眼,继续说:“你受伤后从旁又来了两批人,其中一批该是七皇子的暗卫无疑,另外一批见千羽宫人潜逃后便没了踪影。暗卫首领龙清说他前一天接到任务前往临镇,所以救驾来迟,待返回天都自会负荆请罪。”
    我心下却暗忖,龙清是流光专门派来保护的暗卫,怎会在半途召回。另外一方人马又和我有和干系。眼下弄清天王令的事情要紧,便将犹疑压下了。
    听命慢慢将我扶靠在岩壁上,才发现身处山洞之中。身下垫了干净的柔草还铺了一层白衣,我看向不远处只着中衣席地而卧的男子,见了两面,这才有机会细细打量他的眉眼。
    将其五官拆开来,一样样俱是平凡无奇的,可组在一起便有种与世无争,超然脱俗的味道。如水墨山水,只细细浅浅地勾了几笔,却有道不清说不明的意韵藏于其中,越看越神秘,越读越深邃。
    我动了动身子,不想拉动伤口,剧痛之下猛地抽了口气,吓坏了听命,也吓醒了玉尘。
    她紧紧抓住我的手,眼眶通红,满是自责。玉尘站起,一脸的关心:“小姐可是扯了伤口?剑伤极深极长,好不容易才将血止住,莫要乱动了。”
    “多谢玉尘公子救命之恩,素闻江湖人士豪爽大方,就免了小姐的称呼,唤我柳朝烟即可。”
    玉尘眼光一亮:“桃红复含宿雨,柳绿更待朝烟。好诗意,好名字。在下出自湖州林家,林沐风。”
    我却窒了一下,原本以为玉尘公子就叫玉尘,想来还是闹了笑话。
    “人如其名,如沐春风。”微笑颔首。
    接着便是沉默,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该是林某答谢小姐救命之恩才是,而且将你们拉入这淌浑水,实非我所乐见,前些日还辱骂小姐心肠歹毒,在此赔罪了。”林沐风抱拳一礼,满是歉疚。
    我淡淡道:“本是自愿入局,怨不得旁人,林公子不必介怀,只望你能告知原因,也不枉我们相识一场。”
    他一咬牙:“既是相识,我也便不再拘束了,朝烟可知,千羽宫正大肆搜索的天王令,正在我手中。”
    听命虽然说过,但他亲口承认,我还是免不了一阵吃惊:“此话怎讲?”
    他满脸苦笑:“我也是情非得已。那日出门行医,路过茶馆歇息,看到被追杀的阴阳老翁逃难至此身无分文居然强抢路人包袱,据老汉所讲那里面装着他的传家玉碗,当时痛苦之下欲寻短见,我不忍,便应了他夺回包裹。为免伤人性命就用了休眠花,老汉拿了玉碗还从包袱中掏出了天王令给我……唉,这才知惹祸上身,在驿馆中我本待将令牌还回,却发觉千羽宫不是什么名门正派,这才被其追杀。”
    我听后唏嘘不已,这世界上,最难做的便是善人,偏偏还就招惹上一个。
    ……
    沉吟片刻后,我看向林沐风:“那林兄以后可有什么打算?如今你身揣天王令之事已被知晓只怕以后举步维艰,千羽宫、血阁等组织亦不会轻易罢手。”
    他有些赧然:“我倒不是很在意自己目前的处境,确是连累了你们心里万分懊悔。你们……可是要去什么地方?”
    我按了按听命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笑答:“不过是去前头的镇上寻位故人。”
    “那我和你们一起吧。”林沐风脱口而出。这一言,所有的人都楞了楞,我也没反应过来。他似乎感觉到不妥,脸颊浮上了可疑的红晕:“呃……林某唐突了,我只是想随行保护你们。毕竟是在下行错在先,有所弥补才能安我羞愧之情。”
    我在心里翻了翻白眼,这还没和你一起走,就得罪了千羽宫,还有个血阁伺机取人性命,要是同行还得了。
    想到这里就无比烦躁,往上挺了挺下滑的身子,一动又牵扯到伤口,痛的我龇牙咧嘴再也无法顾及形象。
    抚了抚左边胸膛,有些濡湿,该是伤口裂开了。正准备让听命找来草药重新包扎,却忽然想到……
    “听命,我的伤……是谁救治谁包扎的?”我知道自己的声音有种咬牙切齿的摩擦感,脸色也比后面岩石上的青苔好不到哪去。
    听命明显一僵,歉然道:“小姐,当时情况紧急,我们都顾不上许多了。”
    言外之意……我极其愤怒地瞪视着林沐风,那眼神的热度仿佛能从他身上烧个窟窿出来。
    “朝烟莫急。”他看着我薄衫上渐渐渗出的血色,顿时慌了起来。“医者眼中不分男女,只有病人。这是湖州林家的祖训,见死不救家法杖毙。当时你情况危急,我也无可奈何。”
    看我丝毫没有消气的迹象,他嗫嚅道:“我……我会负责的。”
    我顿时就如泄了气的皮球——罢了罢了,跟这呆子较什么劲。
    听命不应了:“负责?我家小姐已为人妇了,林公子下次请早。”语气颇有些不以为然。
    我笑,这小丫头一心向着我,也不给人家好脸色看。
    林沐风楞楞的,表情说不上是如释重负还是小有遗憾,复杂莫测:“已经许了人了吗?”他低低叹道。忽然抬头,死死盯着我因拢起散落的头发衣袖滑落而露出的小臂。
    我一看,清咳了一声,掩住了臂上红的鲜艳的朱砂。
    他便收回了目光,重新低头,看不清表情。
    “麻烦林兄采些药草回来,听命,再包下伤口。”我淡然道。这么诡异的氛围,再不把他支出去就不知道怎么收场了。
    “小姐不必介怀,他就是个榆木疙瘩,也不会乱说话。”听命看他走出去后安慰道。
    “他就算不是榆木,我也会想办法让他说不了话。”笑了笑,算是将这事揭过了。
    “接下来怎么办?当日也未留个活口,询问刺杀我的原因,现在敌人在暗我们在明,情势不容乐观啊。”眉头紧皱,看向听命。
    “上次的事情是场意外,我以为他们一心想杀林公子,谁知道忽视了小姐的周全。以后我寸步不离,保命不成问题,毕竟到今天为止,我还没有使出超过六分的实力。”
    “有你在,我不担心,就是加了那个林沐风,头疼啊。”
    “小姐,其实在我看来,他要跟,咱就让他跟着,说不定最后还能捞着天王令。”听命思考后回答。
    我看着身下白衣,没有应话。
    ……
    “听命,我……我想得到天王令,特别是它离我们如此之近。”抬眸看向远方的夜空,无星无月,漆黑没有尽头,如同将良心埋葬后,我的路途。
    “所以,我会从林沐风身上着手,哪怕他是我不愿伤害的正直之人,哪怕,我为此坠入阿鼻。”我知道自己现在正在一条无法回头的路上匍匐,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流光,他在天都执着地等待呵,能让他满足愿望少些痛苦,这便是值得的吧,就算今后要活在愧疚之中,亦希望有他陪伴。
    “那么,就利用吧。得到天王令后便离开,以他的为人,定然不会说出令牌在我们手中,这样就能把千羽宫的追杀全数引到他的头上。”我闭上眼,睫毛不停颤动,表达着不忍,可嘴中吐出的话,却比寒冬腊月的飞雪更加凛冽。
    听命安静地将我轻轻抱住,她明白的,她……什么都明白。
    此时的我们都没有发现,那只着中衣的男子,手持药草,无力地靠在洞口旁边,眼中痛楚的温柔清晰可辨。
    ……
    不多时,林沐风便回来了。微笑着将药草递给我:“这格情花甚是难找,所以耽搁了些时辰,天色不早了,先在山洞将就一晚,明日我一早去找马车。”
    “沐风。”我轻唤道,他看向我,眼中诧异且掺杂着些许哀伤。我不懂,便忽略了“你称我朝烟,我再叫林公子岂不生疏,以后的几天恐怕需要相互扶持,就不拘束了吧。”
    他伤痛的眼眸瞬间便弯成了弦月,明明是美丽而恬足的,看着却让人心疼。
    “你……可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我迟疑地问道。
    他的难过瞬间化为虚无:“没有,只是担心……担心你而已。”我抽出垫着的白衣递还给他“夜凉如水,还是穿上吧,包袱里还有衣服,听命在旁边陪着,不用担心。”
    他应了声,就往靠近洞口的地方躺了,堪堪挡住往洞里吹动的晚风。
    这个人,是真正的医者仁心,而我却要害他……柳朝烟,果真如玉尘公子所说的蛇蝎心肠。我苦笑不已。
    第二天一早被听命叫醒,下意识地看向洞口,空空如也。心就这样咯噔了一下,继而自嘲——林沐风何许人也,怎会扔下病患独自逃跑。
    果然,不多时就听到马蹄嘚嘚声,林沐风笑着坐在车夫旁的副位看着我,清晨的阳光细细碎碎,仿佛全都洒落到他浓黑的眼中,明媚且充满希望,那是我所没有的颜色。
    “这就是纯洁干净的人发出的光彩吗?那种,想让人拖入黑暗的光彩?”听命迷茫的说。
    “是啊,没有肮脏,没有争夺,他的生活平静如白纸,真的……很招人嫉妒呢,走了。”我笑着回应。
    听命搀扶我慢慢爬上马车,因为怕伤口再次裂开,行车缓慢而平稳。
    林沐风一直低着头思考,听命翻看着前行的地图,我无所事事便闭目养神。
    “朝烟。”他迟疑地看向我,勉强笑着“我想了想,觉得还是把天王令放你们那里比较好。”
    听命的眼神凝固在地图一角无法移动,我也睁眼看向他满是不解。
    “现在千羽宫最大的目标是我,杀了我便拿到了天王令,如果放在你们那里,他们就不能凭此作恶了。”
    “可是你想过没有,他们一旦发现天王令不在你身上,第一个怀疑的对象便是我们了。”我叹息道。
    “的确,所以我现在打算与你们告别,在接下来的一个月,会去找一些江湖朋友,一来可以护我免受千羽宫追杀,二来掩人耳目,保你们安全。这令牌,你收下吧。”他不由分说地将那不知什么金属打造的令牌扔到我怀里。
    “沐风,你不知我们来路,便将如此重要的信物相托,不担心吗?”
    “我相信你,即使你拿了天王令去做自己要做的事情,我也会因帮助到你而开心。”他看着窗外掠过的树影,轻轻回答。
    “即使,我与千羽宫无异,拿这东西去害人?”我承认,自己有些咄咄逼人了。
    他扭过来看着我,眼神清亮不可直视,有种决然的意味:“朝烟,你想知道什么?或者,你想弄清楚什么?”
    我一时失语,无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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