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野坐在干枯的树杈上，血族好像遭受了很大的打击，回来的几乎都是残兵败将。还好自己没走远，如果猜得不错，何嘉阳一定会到这里来。望着公寓的灯，他知道米蕊他们一定还在为眼前的状况焦头烂额。布兰特已经回来了吧！莫斯的气息很微弱，难道是出了什么事？忽然有点没底，连宗主都会受伤，教会到底有着怎样的力量？
     突然，森然的杀气喷涌而来，一袭黑衣闯入眼帘。沉稳的步伐，每踏出一步都带着寒意，那腰间别着的银枪看起来这般刺目。
     东方野跳下树，直直看着来人，“嘉阳。”
     何嘉阳面色阴沉，走到东方野身边，看了他一眼，“等我回来，带你走。”不容置疑的语气。
     “不。”东方野拉住何嘉阳的手臂，在那瞬间，东方野感到何嘉阳身体里散发的气息是那么冰冷！
     “她杀了你。”何嘉阳的话听不出任何情绪，就好像只是淡淡的陈述着事实一样。
     “可是我还好好的站在你面前。”东方野看着这样的何嘉阳心疼。
     何嘉阳不置可否的唇角扯出一个微笑，“我要杀她，也为了自己。你真的要挡我？”
     “有些事我必须告诉你……”
     寒风萧瑟，卷起一地枯叶。微尘扬着尾巴擦过两个伫立在冬夜中的身影。
     何嘉阳冷峻的脸上带着万年寒冰，他侧脸看着‘昔日’的哥哥，“你是要告诉我，你就是她等了两百年的男人？”
     那个男人是谁？何嘉阳不止一次疑问。然而，出现的太平静，平静的让自己感觉不出任何情绪。想起遇到米蕊时，哥哥的丝丝改变，想起他们一起在五焰城度过的日子，想起那晚哥哥绝望的看着她的眼神，何嘉阳觉得讽刺。
     明明是跟自己无关的事情，可为什么……胸口一痛。
     “是又怎样？”何嘉阳冷眼看着东方野，“我的仇人没变，我的哥哥却变了。见到你活着的时候，我该开心吗？我只是觉得愤怒！为什么？你死了，你停止了呼吸！我也跟着停止了心跳！我只知道你不在了！你离开我了！父亲，母亲，还有哥哥，一个一个都死在那群怪物的手下，我只有复仇！为什么只有我被蒙在鼓里？为什么只有我离真相最远？”
     看着何嘉阳发疯的怒吼，东方野只觉得胸中翻滚着难以名状的酸涩，“嘉阳，父母的事情我可以解释。我只想保护你……”
     “够了！”何嘉阳打断东方野的话，“你从一开始就不应该保护我……不应该……我已经，回不去了……你不知道我是如何服下那该死的药剂，你不知道我是如何在修罗场里跟一群失去理智的吸血鬼拼杀，你不知道，当我爬出被血染的修罗场的时候，是如何被那个女人踩在脚下……那血淋淋的画面每夜每夜的骚扰我。直到我可以毫无顾忌的撕碎每一个血族的时候，你出现了……呵呵……你活着！”
     说完，何嘉阳转身就要走。
     东方野忙拉住了他，“不要去，你会死的。”
     “谁都阻止不了我。”一记重拳狠狠砸在东方野的胸口，东方野只能悲戚的看着弟弟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该怎么去挽回这一切……
     米蕊看着公寓楼下黑压压的人群，以约翰为首的主战派正在跟布兰特激烈的争吵，米蕊特意封住听觉，她不想知道约翰说什么，或者，她根本知道约翰在说什么。
     因为要照顾受伤的莫斯，米蕊让阿彦守在他身边，自己躲进了黑漆漆的卧室里。她想静一静。
     嘭！
     窗外忽然传出一个闷响。
     厚重的窗帘随着窗户打开时漏进的风而摇曳。
     “是你。”米蕊像是松了口气。
     “你很累。”听出声音里的疲惫，东方野向前走了几步，定在米蕊面前。
     “他呢？”
     “小蕊……”东方野听米蕊提到何嘉阳，忽然有些慌乱，“我……”
     “你说服他了对么？”米蕊看着他，目光带着一丝急切，她只想听到肯定的答复。
     “对不起……”东方野一手握上米蕊的肩，一手点上米蕊的额头。
     “连你也要对我出手了啊……”米蕊露出一笑，绝望，凄凉。
     东方野紧紧将马上倒地的米蕊搂进怀里，“请你在梦里听我说吧。”
     只能在梦里了，如果你睁开眼睛，我无法看着你的双眼说出一个字。原谅我的自私。还记得当初在书里看到那个无所不能的吉娜，对那时的自己来说只有崇拜和敬仰。没想到，会在某一年的秋天跟你相遇。本以为是最最普通平凡的你，竟然是那个对人类憧憬无限的吉娜。得知这一切的时候，我害怕极了。你那么的高高在上，真的会把我放在心里么？你有过刻骨铭心的爱，而我……却只有你。可是，两百年前消失的瞬间，我知道，你是爱我的，就如我爱你一样。那一瞬间的不舍，纵然是千年的孤独都难以比拟！我看到你在哭，也感到你在我身上留下的短暂的痛。我还会见到你，我如此想着。
     我仍然记得自己用何家黎的眼睛看到的是怎样的你。还如以前一样率真。被你吸引，一点都不稀奇。你在我面前放肆的笑过，在我面前凄然的哭，在我面前回忆如酒一般香醇的甜蜜。我背叛你，你却能原谅我，我伤害族人，你就记恨我。我真是差劲啊。
     我很幸福，能再次用东方野的生命看到你。可是，我们开始都在忽略一件事，那就是，我除了是双十猎手，还有一个弟弟。
     弟弟是我这个生命唯一要守护的东西。他对你的感情，你能觉察的吧？当知道最亲的哥哥死在最在乎的人手中，那是一番怎样的滋味呢？他在恨你，也在恨我。他对你的报复，是对这个世界最后的宣泄。
     我不在的日子里，他受了多少苦，我不敢想象。他的忍耐，都是为了我！我的死，让他徘徊在崩溃的边缘。我无法视而不见。我为什么要那样突然出现在面前，你知道他看见我的时候，眼睛里是什么表情吗？没有一丝惊喜，是震惊！是疑惑！还有莫大的讽刺！
     多么讽刺啊！他一心要替哥哥报仇，可是哥哥竟然活着！而他竟然为哥哥将自己扔进了地狱！你认识的那个温暖的何嘉阳不见了。因为我，不见了……
     我爱你。
     一如既往的爱着。
     可是这次我说不出‘等你’的话来了。
     作为一个人的血肉之躯活着，我知道除了爱情，我还需要保护的东西。
     忘了我。
     我们重逢的短短几天，就当一场真实的梦。
     我知道你一直在等我对你的承诺，对不起。
     不要难过，你身边有很多爱你的人，就请原谅我，去爱护只有我一个的弟弟吧。
     再见了。
     再见。
    
     东方野擦去米蕊眼角渗出的泪水，轻轻吻了那因为心痛而惨白的唇。
     “再见。”
     哐！——
     东方野跃出窗口，玻璃破碎的声音把楼下聚集的血族全部吸引而来。大家惊讶的看到那个男人竟然从米蕊的房间冲了出来！
     “该死！你要干什么！”布兰特见东方野冲出米蕊的房间大叫。约翰也认出了东方野，那个在圣城晚宴上出现的人类！现在的气息……难道已经变成了吸血鬼！？
     嘭！嘭！
     正当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东方野身上时，忽然听到两声惨叫。
     约翰惊恐的向后转身，身边一个族长应声倒地，霎时间就变成了一滩尘沙。
     “是你！”
     何嘉阳扬起的衣角在风中哗啦哗啦的飘摇着。他步步逼近，手中握着的银枪上着渗人的光。
     布兰特听米蕊说过何嘉阳的事情，可是现在是一番怎样的情况？东方野已经从楼上跃到地面，他站在血族众人和何嘉阳的中间，背影安静的看不出一丝痕迹。
     忽然，东方野结印，右手轻抬，一柄巨大的刀影慢慢显现，血祭圣刀！银白色的刀身散发着摄人的杀气。
     布兰特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何嘉阳走到东方野身边，“不要阻止我。”
     “不。”东方野冷冷转身，刀锋指向约翰，“我帮你。”
     何嘉阳一愣，血族众人更是震惊。
     布兰特气得咬牙，压低了愤怒的声音，“东方野，你不要开玩笑！”
     听到这个名字，血族人群中更是一阵惊叹。
     “这就是东方家唯一的血脉？”
     “他不是死了吗？”
     “据说他跟女王……”
     约翰挥手示意众人闭嘴，人群果然安静下来。
     慢慢踱步的布兰特身边，约翰笑的莫测，“布兰特大人，您看到了吗？这就是女王陛下执意要跟人类和平相处的下场。他们联合起来对付我们了啊！呵呵，而且，即使已经恢复血族的记忆，也改变不了人类忘恩负义的本性吗？”说着，目光投向东方野。
     突然，布兰特反应过来东方野刚才是从米蕊的房间里跳出来的，“你把小蕊怎么样了？！”
     东方野完全变了个人，不，应该说更像是回到了何家黎的身份，他只是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那破碎的窗户，“你为什么不自己去看看？”
     布兰特转瞬消失，东方野也提起巨刀，对身边的何嘉阳说，“愤怒吗？厮杀吧！”
     “哈——！”何嘉阳笑笑，怒吼着冲向了眼前的吸血鬼。
     眼前的事物渐渐被血和尘沙代替，东方野挥舞着巨刀，对与错，已经没有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