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嘴角牵动，唇边绽放开一缕似有似无的苦笑，只是那笑容未及眼底，却已凉透。
    她不再试图将她说服，索性一撩帘幕，率先从车厢内跳了下来。
    流碧来不及踌躇，眼睁睁看着自家小姐利落下了马车，只得战战兢兢地跟着跳下，亦步亦趋地挨在她身旁。
    锣鼓喧天中，只见有丈余高的两头狮子怒睁圆目，逗引起舞，长长的棕毛覆满全身，阔口大鼻一张一阖，随着锣鼓的节奏做着各种惊险的动作，不时扑跌翻滚、惊跃擦痒，吸引了无数路人驻足观看，呼喝叫好，难怪整条街道如川堵塞。
    流碧自小养在乡间，何时见过这样热闹的景象，惊惧过后，只觉一切都是难以言说的新鲜。羞怯的目光忍不住越过人群，不住流连在两头狮子之上，随着人群发出阵阵惊叹的声音。
    长安简单交代过车夫，转过身目不斜视地贴着一侧墙壁小心向前迈进，仿佛周围的人头攒动，店肆林立，都如虚幻。
    流碧正盯着那舞狮看得兴起，突然瞥见眼前绿衫拂动，一闪没进人群，连忙惊叫一声，险险跟了上去。
    两个人好不容易出了闹市，长安举目望去，只见四下里人车马熙熙，行人如织，两侧有绿树成阴，华冠似盖，哪里还有裴鹤年夫妇所坐马车的踪迹。
    长安咬唇垂首，一抬头却已神色和静，默如指间秋阳。只听她低低喝道：“走吧。”
    流碧尚在茫然四顾，翘头倚盼，边走边在口中不停嘟囔：“小姐，找不到老爷夫人的马车，怎么办？我们真的要一路走回去？不同我们回车上去等人群散开好不好？”
    回去？
    她自然是要回去，然后代替真正的裴笑雪，去那个人人避之不及的地方。或许只有人人避如蛇蝎的那个人，才能够给她想要的一切力量，。
    纵然有天地高阔，川泽无疆，万千山岳之中，却没有一寸是她可以容身之所。
    穷途末路，她别无选择。
    只是，似海高门，她一旦踏进，就再也没有机会看到京都往日向往的满目繁华，软红十丈。
    往昔岁月，闲来闺中望月，花下听琴。她也曾在朱阁之中倚门飞梦，倾慕书中所写的京都清嘉风物。
    那一年，她撒娇痴缠，央求爹爹在三年一次的进京述职之时，能带自己前去一饱眼福。从来都会想法子满足自己的爹爹，那一次却望着她沉默不语，目中透出无限沧冷。
    那一夜，爹娘房中的灯火，一直燃到了天明。
    她虽然还是一个初通人事的懵懂丫头，却也隐约明白了“京城”两个字，定是爹娘禁忌。上京之事，从此她再没有提起。
    今日脚底踩在京都街道上，长安只觉得造化弄人，老天无情，心中有万千寥落翻覆，唯有沉默不语。
    流碧初出茅庐，一双眼左盼右顾，看什么都是新鲜，只听她突然叫道：“小姐，前面又有这么多人围在一起，不知道这回是什么事情，我们不如去看看？”
    长安望着她的脸上按耐不住的兴奋雀跃，连自己的心情也变得突然明朗起来，不由打趣道：“这回你不嚷着回马车了？”
    “小姐！”流碧憨憨一笑，颊色骤然飞红。
    长安抿嘴一乐，站在人群中看起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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