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手中琼觞啪地落在地上，满地碎玉如冰。天嫦神色淡漠地跨过酒渍，帘外清雨朦胧，满室清雅，竟是天嫦的寝宫。
    广陵痴了，看着她的容颜久久无法移目，碎片握在手中，直扎得细嫩掌心鲜血淋漓。
    “为什么？”她张了张唇，艰难道：“为何你眼里从来看不到我的存在？”
    天嫦惊愕地回过眸子，复杂的情感自眼底一晃而过，她蹙紧了眉头，一言不发。“广陵，你从来没有爱过我。”
    广陵瞪大眼睛，摇摇头不解道：“天嫦你……这是在说什么？”
    天嫦细细地盯了她片刻，又极其缓慢地转过脸，面容隐在夜色中，模糊不清的忧伤。“你少了一段记忆。”
    广陵上前一步，急道：“什么？”天嫦漠然地挑眉，一张倾国的脸冷若冰霜。
    “我…。。本是不想让你知道的……到底是自私罢了，我只想在你眼中留下自己的痕迹，可是你——”天嫦抬手扶住额头，疲惫地叹了口气。“你喜欢的人，从一开始便是他，而我，只是相似者罢了。那个人身上，有与我同样的气息……“
    广陵怔在原地，一双美眸流光溢彩，变换着极复杂的光：“难道是——怜歆？”天嫦抬眸，没有回答。
    现在连你，也要离开我了么？
    “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天嫦踱步走到月光下，桃花惘然。
    “传说中我们本是相互恋慕，却注定无法相见，可如今我却与他结为夫妻……”说罢她苦笑数声，望着遥远的虚空，眼角讥诮。
    “天谴罢了。若是它执意于我相悖，我便反了它便是。普天之下，谁奈我何？”
    晴空霹雳，在漆黑的夜幕中闪过银白色的光。天嫦看着它，渐渐收了唇角的笑意，神色凝重。“广陵，你过来。”
    广陵轻轻地望着她瘦削的身影，脸色苍白。“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要毁了这天下。天毁了可以威胁我的筹码，我就要令它不得安宁。”安静的月光下，天嫦的笑容愈发狂妄，眼神却极缓地清冷哀伤。
    “这一世，我本是无何牵挂，只求个痛痛快快的灰飞烟灭罢了。不料那天帝竟没有令我投了那畜生道，反倒有个机会为祸人间，”她冷冷挑起眼角，“倒叫我感谢他的大恩大德了。”
    你只需待沙华好些便罢了。这世间，除了我，尚没有人能够伤害于他。
    说到底你也是一介凡身，若是有个不然，你不是存心令我无法安生么？凡间比天界要复杂的多，若无掣肘，我又何至如此？
    “他离开了，我便也了无生义，只求你和沙华平安过完这一世，他亦是劫命，本是超脱五行之外的仙骨，却为我受尽苦难。”
    你只需和他说，曼珠早死了，让他，好好活着，勉强还能求个正果。
    “莫要像他一样——”天嫦哽住了，扭过头去，朱唇被咬得血色淋漓。广陵狂乱地摇头，快步走上前去使劲晃她的肩，语带哭腔。
    天嫦，你在说些什么？你不能死的，你说过你还要找他呢？你怎么能，这样离开呢？
    天嫦虚弱地笑笑，声音细若蚊讷：“我倒是惜命的很，可是放眼天地，谁会容忍一个妖孽存活于世呢？”
    广陵，你还是这么单纯。
    “你究竟在胡说些什么？你还有我呢，你若不在，那我，我又该怎么办？”
    天嫦愕然地回过头，广陵苦涩地笑开，额角的绯色桃花似乎也随着清风颤动。“天嫦，为什么总是自欺欺人呢？”
    “我，早就爱上你了。不管有没有那段记忆，可爱了就是爱了，这不是你说的么？”广陵笑得苦涩，眉梢却莹莹流淌着波光，美得不可方物。
    “你，这又是何苦？”天嫦撇过头，微不可查地叹息了一声，紧握着的十指渐渐松开。
    广陵摇摇头，突然伸出手握住了那双伤痕累累的手：“就算天下都与你为敌，可我永远是你的，而我的心，就等同于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