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结  第六十一章:身不由已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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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了曾经走过的岁月,看不见过去,更看不见未来,只余下痛彻心扉的伤痛。时间于我而言,早已没有了概念,从失去碧霄的那一刻开始,每一分,每一秒,对我来说都是煎熬。若不是不忍拒绝他最后的心愿,我定然不会选择继续这样的痛苦,哪怕六界覆灭,我只想随他而去。
    昏暗的地牢,除了缚在我手脚上的冰冷铁链,便只剩下我的绝望,我不知道从那日陷入昏迷之后究竟过了多久,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打算就这样囚禁我一辈子,我只知道,他不会让我死,因为他说过,会让我生不如死。
    其实,这样没有意义,无论他怎么折腾我,都得不到他想要的一切。我不怕苦,至少比行尸走肉要强,或许只有在极致的痛苦中,我才能暂时忘了他。
    悄无声息的魔宫地牢隔绝了外界的一切,连同那些苍白的回忆。经历过这么多事后,我终于明白爹爹当初对我的告诫:“有些事莫要等到无可挽回之时,才知道后悔与珍惜。”一语成谶,或许,便是对我最大的惩罚。若可以重新来过,我只愿能握住那双手,再无猜疑与错过。
    “碧宵……”我闭上眼,却看不见那熟悉的容颜,耳边响起的是沉重而沙哑的石门声。
    我无力去想,他又想做些什么,要羞辱也好,折磨也罢,我都没有拒绝的权利,事到如今,我所求的不过是一死而已。
    忽明忽暗的烛火,映照出眼前的身影,那样熟悉的轮廓,那双红色的眼眸,以及萦绕在鼻尖的琥珀香味,都告诉着我这一切不是梦境,眼前的这个人是真真实实的存在。
    红色的眼涌动着我并不陌生的情绪,那朝夕相对的百年时光里,我不止一次从他的眼里看到过这一抹名为疼惜的目光。
    “魂空?”我皱眉,是因为他突然的出现,有太多的疑问萦绕心间,却一时半刻找不到答案。
    “跟我走。”粗重的铁链应声而断,他冰冷的手拉着我一路穿梭,急行在幽暗的魔界之中。
    一路畅通无阻,甚至连半个人影都未曾见到,这样几乎诡异的平静,越发让我不安,眼看离魔界的出口已不到百米的距离,我挣扎着喊道:“魂空,你停下。”
    可面前的人置若不闻,以更快的速度御风前行,似乎并不打算与我解释什么。
    “魂空!”我大喝,无可奈何之下,只得运起浑身的神力,强行脱离了他的掌控。
    我轻咳了两声,抬手拭去嘴角的血迹,蹙眉问道那站在我面前,依旧一言不发的人。“魂空,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这一路的宁静太不寻常,似乎是故意要放我们走,可以我对司夜的了解,他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地放过我,除非,是魂空答应了他什么。
    “说话!”我太了解这样的沉默代表什么,“否则,我不会跟你走。”
    魂空动了动唇,却终究还是一个字都没有说。
    “你还是不打算告诉我,是吗?”我虚弱的笑了笑,受过重刑的身子有些支撑不住,冷汗爬满了额头。我望着近在咫尺的魔界出口,疲惫的闭上了眼,道:“司夜,那你来告诉我。”
    强大的魔力波动,让我的脸又白了几分,踉跄了两步,若不是魂空从身后扶住我,恐怕我便不能像现在这样站在他的面前,凝视着那双带着戏谑的红眸。
    “天瑶,为何你就不能糊涂一点。”司夜有些好笑的看着我。“明明只差一步就可以离开,却偏偏要傻到留下来被我折磨。”
    “我不想跟你玩猜谜的游戏。”我实在没有力气跟他继续纠缠下去,“你到底对魂空做了什么!”我最不能忍受的,便是伤害我在乎的人。
    “我什么都没做。”司夜一脸无辜的笑了笑,“一切都是他自愿的。”
    闻言,我皱了皱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是他自愿归顺于我接任魔音的位置,成为我魔族四使以换取你的自由,这样有什么不对。”司夜笑着说道,手中不知把玩着什么。
    我还要问些什么,却感觉到那双扶着我的手在不住的颤抖,似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魂空,你怎么了?”我赫然的看着那张因痛而扭曲在一起的脸,随着他一同跌落在地,他的血喷了我一身。“你到底怎么了?”
    “对了,忘了告诉你。”司夜居高临下的看着脚下狼狈的两人,嘴角的笑意更浓。“他还服下了魔界的噬心蛊,每月都需要我手中的丹药压制,否则便会受到万蛊噬心之痛,最后被蛊虫吞噬而亡。”
    我闭上眼,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你无非是想折磨我,何必将他牵扯进来。”蛊虫噬心之痛,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可这个傻瓜,竟然为了我做到这个地步。
    “折磨他,不就是折磨你。”司夜的笑容越发的妖冶。
    我闭上眼,从未觉得如此疲惫过,“要怎么才肯放过他。”
    司夜上前两步,使劲揪住天瑶的头发,迫使她看着自己:“我要你哭。”
    我轻笑一声,道:“我哭不出来。”我所有的眼泪,在碧霄离开的那一刻,已全部流尽,只剩下疮痍满目的心。
    “那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他顺手就是一记耳光,或许觉得仍不解气,抬脚踩住我的头反复碾压着。
    “天瑶!”魂空红着眼挣扎着起身,却被司夜的魔焰击中,重重地跌回地面吐出一大口血。
    “自不量力。”司夜哼了一声,加重脚上的力量,直到她嘴角溢出鲜血。“天瑶,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如此卑微哪里还是当初那个孤傲冷漠的天女。”
    我真想回答他,当初他认识的那个人早就死了,如今剩下的只是一具驱壳,除了还能感觉到痛,与行尸走肉并无区别。
    “放过他,你想怎样都行。”我抓住他的衣角,艰难地说道。
    “是他背叛在先,有此结果当真是咎由自取。”司夜蹲下身,提起她的头,让她看着魂空在地上痛苦挣扎的样子。“你就好好看着他被蛊虫吞噬,一点一点,最后连骨头都不会剩下。”
    我绝望地闭上眼,嘴唇微微颤抖:“那我宁愿杀了他。”
    紧握的手中银光浮现,凝聚成剑气以破竹之势朝魂空而去。我在赌,赌他不会轻易舍去这颗折磨我的棋子。当然,逼我亲手杀了他更能让我痛苦,但我相信,他会更加乐意让我一直痛苦下去。
    果然,银色的剑气在即将刺入魂空的身体之时粉碎成末,随之而至的是他狠厉的耳光。“他的命是我的,你没有资格决定。”
    “你到底想怎样?”不知何时又变为雪白的长发在风中飞舞着,亦如我早已绝望的心。
    “很简单,只要你心甘情愿留在我身边。”司夜挑起天瑶的脸,欣赏着自己留在她脸上的痕迹。“为灵兮的死赎罪。”
    又是灵兮,难道我所承受的一切还不够,我失去的又算什么?
    “好。”我没资格谈条件,半神之力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更不提如今重伤在身连凝聚神力都万般艰难。
    “自己震断全身的经脉。”那个残酷的声音下达着命令,用一种近似于期待的眼神注视着我。
    我不知道他到底期待的是什么,我只知道对碧宵的爱,超出了对他的恨,如今我是真的对他再无所求。
    神力流转间,耳畔响起的是那个陌生而熟悉的声音,强忍着极大的痛苦一遍遍地说道:“不要,走。”我很想答应,可是……我已经没有资格那样做。
    被神力震动的经脉引起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让我的脸顿时惨白,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地往下落,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可这样他仍不满意,挥手将千万根细小的长针扎入经脉之中,使其无法自行恢复,阻隔了神力的流动。
    长针入体,即使是轻微的动作,都能使我痛入骨髓,若日后要将断掉的经脉重新接上,便要将皮肉划开把长针一根根的吸出来,这无疑又是一番折腾。
    “痛吗?”司夜的脸靠了过来,似是温柔地替我擦掉额上的汗水。“那也只有受着。”
    我轻笑一声,深吸了口气:“这样,你满意了吗?”
    “那要看你的表现。”司夜勾住我的腰往前一带,解开我腰间的系带,戏虐地笑道:“别又像之前那样晕过去,否则有人会因此而死。”
    “这样作践我,你快乐吗?”我望着他笑,即使心如死灰,被他这般对待仍旧有些难受。
    “你痛苦,我便快乐。”司夜勾起嘴角的邪笑,将挣扎着欲要爬起来的魂空,困在了无形的魔墙之中。“这也是对你背叛的惩罚,好好看着你心爱的女人是如何在我的身下痛苦挣扎。”
    魂空红色的眼眸像染了血一般,很快便在他的身上燃起了火焰,冲击着司夜的魔墙。
    “魂空,停下!”忍着钻心刻骨的痛,朝魂空吼道:“求你,停下。”
    “魂空!”一声声声嘶力竭的呼喊,终于让炽热的火焰渐渐停息了下来,露出被火焰吞没的脸,他红色眼眸里,闪动着我从未见过的泪光。
    心,比正在承受的痛苦还要难受,相识几千年,我何曾见过他这幅模样。
    “我没事的。”我朝着那同样凝视着我的眼眸微笑,像许多年前那样在无望的深渊中朝着他笑。“如果难受,就闭上眼。”
    在我最痛苦,最难熬的时候,陪在我身边的人一直是你……魂空,其实我欠你的,远比任何人要多。
    “呜……”突如其来的剧痛,让我忍不住轻哼了一声,扭过头看到的是那双不同于魂空的暗红眼眸。
    “专心点,别逼我扭断你另一只手。”闻言我才发觉,原来刚才的阵痛是因为右手的手骨被他生生的扭断,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垂在一边,看起来有一点惨不忍睹。
    我吸了口气,叹道:“司夜,你够了,住手吧!”你已经成功的在魂空面前,将我的自尊粉碎得一塌糊涂。
    “够。”司夜像是听到了笑话一样,恶意的玩弄着我受伤的右手。“这点小伤小痛,在你天瑶眼里算得了什么。”
    我动了动嘴角,闭上眼沉默,等待这场噩梦的结束。
    针扎在骨肉里的痛,右手断裂的痛,以及他给予我的痛,在漫长的折磨中变为了麻木,到最后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活着。当身上的人终于尽兴抽身离开时,我已经虚弱得连睁眼都有些吃力,以至于他俯身在我耳边说了什么都听得模糊,唯一能记住的便是他临走时丢在我身边的黑色瓷瓶。
    失去了神力的身体变得有些“娇气”,仅仅只是这般程度的折腾竟让我有些不堪忍受,若不是记挂着魂空,只怕我已经昏死过去。
    右手的手骨被扭曲成可怖的模样动弹不得,无奈之下只好拉过被撕扯得不堪入目的衣服披在身上,摇摇晃晃地走到魂空面前,将瓷瓶递了过去。
    “啪!”一声脆响,将我手中的瓷瓶打落,记忆中他从未在我面前如此这般过。
    “要做什么。”我也不动怒,拾起滚落到脚边的瓷瓶,将那颗红色的药丸取了出来。“你不要命了,是吗?”
    相识千年,我又岂会不知他心中所想,即使他沉默不语,我也断然能够明白他此刻的自责与愤怒。他恨自己的无能,不仅没有办法保护我,反而成为我的拖累让我陷入更加被动的局面中。他更气我的不争,任凭那人折磨羞辱也泰然处之,一味的蹙眉隐忍,不求饶,不反抗。
    “魂空,你知道我根本不想活下去。”我闭上眼,似是陷入了遥远的回忆当中。“我知道,你亦如是。”那双红色的眼睛终于平静了下来,静静地听我说道:“可我答应了一个人,即使现实再悲伤,我也会坚强地走下去。”
    我伸出手,将那颗能够延续生命的丹药放在他的面前,嘴角又再扬起淡淡的浅笑:“如果这也是我的心愿,你是否能够答应?”
    我相信,他不会拒绝,所以当他从我手里接过那颗像染了血一样的红色药丸时我并没有意外,就像当年他答应我会努力活下去一样。
    如今,我们都身不由己,可至少我们还能选择自己的生死,活下去或许对我们来说是一件异常艰难的事,但只有活下去才会有希望。
    服下压制蛊虫的丹药,魂空的脸色渐渐变得不再那么苍白,但刚才的那番折腾也使得他虚弱不堪,浑身都被冷汗侵湿,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用狼狈来形容也不为过。
    “你一定要留下来,是吗?”我知道,我改变不了这个人的执着,从知道他为我缄默不语的那天起,有些事早已无需说明。
    他依旧用缄默作为回应,在经历过那么多绝望的别离之后,现在唯一陪在我身边的人,依旧还是当初那个与我在蛮荒携手走过漫长黑暗的人,与他的情谊早已烙印在那段弥漫着血雨腥风的岁月中,和雪心的陪伴,无痕的温暖截然不同,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我能想到的便只有这八个字:生死与共、心意相通。
    他突然皱了皱眉,伸出手将我飘散在风中的白发握在手中,透着冷漠与疏远的眼眸中流动着只有我能看懂的心疼。
    三千青丝瞬间成雪,只因我心如死灰。
    我笑着摇头,声音里透着疲惫:“魂空,我累了。”
    闻言他皱眉,伸出手亦如多年前那样将我轻揽入怀中,弥漫在鼻尖的不再是让人作呕的血腥,在淡淡的琥珀香味中闭上眼,不管还有多少的艰辛与磨难,至少这一刻岁月静好,温暖如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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