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休无止的煎熬，不生不死的折磨，痛得我不停的颤抖，但无论如何始终不曾软弱。
    娘亲，我得感谢你的教诲呀！让我在这样的痛苦中依旧还能是天女天瑶。
    多少次，我以为自己将寂灭在这早已血流成河的邢台上，结束这早已超出我承受极限的痛苦，但依旧清晰的痛苦证明我依旧痛苦的活着。
    活下去的信念？我真的还有那种东西吗？
    “你还是一点没变呀!”耳边传来的叹息，淡淡的，轻轻的，如同天际的宽广与洒脱。
    睁开疲惫的眼，我看到了那个犹如白蓝天空的男子。
    我的哥哥——天帝碧霄。
    “天瑶，你真的不痛吗？”在废神针下唯一活下去的你，真的有那么坚强吗？天瑶，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孤傲呀！
    不痛？别人或许不了解天瑶，但你碧霄能不知道吗？你这样问我的用意，是什么？
    “不吭也不哼，是因为这样的痛苦还在你可以承受的范围吗？”看着眼前被折磨的，他已经快要认不出来的妹妹，除了心疼与自责，更多的是对她淡漠一切的愤怒。
    我淡淡的笑了笑。果然，他又生气了，可是，明明痛的是我呀！
    “天瑶，我想看到你的软弱。”他轻轻的语调是那么的温柔，可出现在他掌心的神针却是那么的残忍，在我伤口最为密集的肩膀穿透，连续十根，毫不容情。
    噬骨的疼痛中，连呼吸都是一种折磨，我微微的皱了皱眉，却依旧那般的安静。
    碧霄，何必了？天瑶早就忘记软弱了呀！
    彻底流尽的神血融化了废神针的残忍，失去了神身的我已不再受咒印的束缚，跌落在血泊之中，好似回到了三岁那年。
    “天瑶，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值得吗？”刺目的红灼伤了他的眼睛，染红了他的白衣，暗红的长发在这一刻变得黯淡。
    值不值得？好像根本不是这个问题吧？
    碧霄蹲下身，任凭白衣染血，将她轻轻扶起，在他的怀中。
    “别动。”我微微的皱眉，身体因他的触碰，痛得放肆。
    他看着我，同样的皱起了眉头：“你也知道痛的吗？”
    我笑，轻声到虚无缥缈：“我不是行尸走肉。”
    他抱着我的手蓦地收紧，我疼的咬着下唇，轻声提醒：“会痛。”
    “我知道。”他低声道，抱着我的手渐渐温柔，可我却依旧那么痛。
    “碧霄。”用虚弱的声音，在他的怀中轻问：“你爱我吗？”
    似乎没有料到我会有此一问，他微微一愣：“七千年的相连，你还要问吗？”天瑶，爱你是必须，逃不脱，忘不掉，我们不仅是血脉相牵的至亲，更该是灵魂相融的挚爱。
    是，不需要，但是碧霄，我不爱你，任何人我都不爱。“那碧落黄泉，你会陪我吗？”会吗？会陪我吗？愿意陪我吗？
    “碧霄可以。”他闭上眼，沉默：“但三界的天帝，不可以。”
    “我也知道。”我淡淡的笑了笑，各自沉默。如她所愿，我们都是出色的神，却无法做彼此的哥哥与妹妹。
    “要亲自送我吗？”沉默后，我问。
    他点头。
    “那你还不放开我？”你抱着的不是你的妹妹，而是即将坠天的罪神呀！
    “放开你？”他如同天际的眼眸布满了阴霾。“那你准备怎么去坠仙台！爬着去吗！”
    “我没那么脆弱。”我淡淡的说道，提醒着他的身份。“你此刻是碧霄，还是陛下？”
    闻言他笑，不管是无奈还是奈何，都是对我的愤怒，极度的愤怒。
    “我想做碧霄，却忘了天瑶还是天瑶。”抱着我的手渐渐松开，他站起来闭上了眼睛。
    嘴角微微的绽开一丝浅浅的幅度，那是我的笑容，却找不到一丝的笑意。
    碧霄，你依旧还是放了手呀！
    这一刻，你还是放弃了哥哥的身份呀！
    从血泊中慢慢的站了起来，那是怎样的痛楚，我早已无法形容。颤抖着迈出了脚步，才一步就已经无法再走下去。单膝跪倒在地，钻心的痛让我面色发青。我苦笑，不得不承认，现在的我真的脆弱到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可即便如此，我也不会让任何人看到我的软弱。
    碧霄，即便是你，也不行。
    闭上眼，深深的吸了口气，忍着痛到极致的苦楚，再次站了起来。
    朝前走，每一步都是身心的煎熬，即便是微小的动作，都能在原来的痛苦上放大三倍。
    在踏下天梯的一瞬，意识痛得涣散，再也支持不住的倒了下去，从高高的天梯一直滚落到底。
    “天瑶！”随着一声尽皆于撕心裂肺的呼喊，我完全支离破碎的躯壳被再度拥在了他的怀中。
    我皱着眉，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好痛，碧霄，我好痛。
    “天瑶。”耳边传来他颤抖的声音。“你是在惩罚我呀！”
    “碧霄。”在他的怀中闭上了眼睛，呢喃道：“我好累。”
    “我知道，我知道。”他知道，可是他又能做什么？他注定还是要放开手的呀！
    天瑶，你有你的骄傲，我有我的必须，所以这两双注定相牵的手才会越行越远，无法握住彼此。
    碧霄，此刻我在你的怀中聆听着你的心跳，感受着你的温暖，你可知，我多想在你的怀里结束这痛苦的生命。
    碧霄，我是真的很累很累了。
    “还能坚持吗？”天瑶，如果你说不，我一定不会放开手，只要你轻轻摇头，我愿意不顾一切的做一次碧霄，爱其所爱。
    天瑶，可否给我一次能够爱你的勇气和机会，只要你舍弃你的倔强与骄傲。
    她闭上眼，给出了回答，她的回答，其实在他的预料。
    嘴角扬起一抹惨淡的笑容，她终究还是放弃了他呀！
    摊开手，将那串本就属于她金铃重新交到她的手里。“物归原主。”铃声依旧，所有的改变都无法改变已经过去的事情，回忆之铃，没有悲伤和寂寞。“从此，再没有天女天女这个人。”
    “没有亲人，没有爱人，更没有天女天瑶。”我淡淡的笑，轻轻握紧手中的金铃。
    不可笑吗？爱我的人无法爱我，我爱的人却是我必须去恨的人。
    天瑶啊天瑶，你还是一无所有呀！
    “天瑶，如果我说我愿意陪你黄泉碧落，你可愿意陪我，不离不弃？”天瑶，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如果你也放弃了，那么你将永远的失去碧霄，无论是亲人还是爱人，都将与我不再交集。
    “你的承诺我不敢信。”我从不信任何人，即便是碧霄，我也不信。“我的承诺你敢信吗？”
    经她提醒他才想起，他们的承诺都是不可相信的呀！几千年来他们何时真正信任过彼此？一直以来都互相猜疑与隐瞒的对方，此刻要如何去相信彼此？
    我淡淡的笑了笑，因他的沉默。
    碧霄，我们同他们不同，他们是注定相牵，而我们——注定远离。
    “天瑶，我爱你，真的爱你。”俯下身，深吻她的唇，想用这样的方式，那毋庸置疑的神之誓言来证明他的承诺。
    “你忘了。”他的唇离开我的时候，轻声说道：“我已经失去神身了。”
    “我知道。”他放开了手，任由我躺在冰冷的血泊中。“所以我的誓言依旧是不可相信的。”
    微微扬了扬嘴角，忍着浑身的剧痛再一次站到了他的身边。“我相信。”轻言，用他听不到的声音在他的耳边轻轻诉说：“我只相信这三个字。”
    “碧霄。”凝望着已经在我面前的坠仙之台，问道：“我是否是第一个，失去了神身后再从这里跳下去的人。”这金铃最初的主人是以神之身坠落轮回的，她是舍弃了一切而非我这般是被废去了神身而坠落凡尘。
    一个是忘记前尘，追寻幸福；一个是带着记忆，跌落九天。
    转过身，碧霄看见的是她慢慢朝前的身影，朝着那通往凡界之路渐行渐远出他的世界。
    “从这里纵身一跃，真的就能拥有幸福吗？”握着手中的金铃，不是问着身后之人，而是问这金铃最初的主人。七千年前从这里坠天的天后娘娘，上任光明女神，我的娘亲凝雪公主。曾今那么自私的舍弃了一切的神女，你真的重新拥有幸福了吗？
    “天瑶。”碧霄轻轻的摇摇头，叹道：“姑姑她是爱你的。”眼前的女子是他的妹妹，是他父亲的女儿，可她的母亲，他的妻子，却不是他的娘亲！他们其实，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呀！
    他是碧霄，她是天瑶，合起来，正是他母亲的名字——瑶碧。他们的名字，包括朝云和梦萦，都是他的姑姑，她的娘亲取的呀！
    “我知道。”我笑，淡若轻风。“可我没有办法去爱她。”其实，我也爱她呀！可是，我们都不能去爱对方，因为，我们都是光明女神。
    “天瑶。”不由的叹息，只因他们都是神族后裔，尤其是他的天瑶——三皇之力的传承者，现任的光明女神。
    “你有没有试过，躺在血泊之中的无助；你有没有试过，用手中的剑指着自己的母亲，却换来一身的伤疤，和一句“你太让我失望”的无情；”凝望着无际的天际，我淡淡的说道，仿佛那些前尘过往，只是一场梦境。“你有没有试过，亲手杀死朋友的绝望，到最后才知道那只是自己的母亲，为了考验自己而做出的试验。”
    “。。。。。。”碧霄皱着眉，沉默。
    “你有没有试过恨一个人？”转过身，看着他，笑问：“有没有试过恨一个自己深爱的人？”
    “神族，是不应有恨的。”他这样回答。
    “所以，我不恨她。”我笑，闭上了眼，张开双臂，朝后倒去。“更不爱她。”
    风吹动着长发，模糊了离别的画面，再不见她的身影，只有她淡淡的声音还萦绕在耳边，不曾散去。
    “不恨也不爱。”呢喃着，淡淡的笑了起来。“你还是如此决然呀！”
    “天瑶。”念着她的名，无休无止。“。。。。。。天瑶。”
    没有亲人，没有爱人，更不会再有天女天瑶，永坠凡尘，断绝神缘。。。。。。
    天瑶，你当真不悔吗？
    天瑶啊天瑶，我们终究，离得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