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暗红的影自戒备森严的殿门走出，随着数个有着王宫标志的灯笼中那跳动的烛火远去。
    无人知晓，一道黑影也在那亮光远去之时消失无踪，空荡的枝头随风轻轻摆动，无一丝曾有人驻足的痕迹。
    中书侍郎府
    大厅的地面是满是碎裂的红木，细看才知原来是位于厅旁那张红木椅，只是此刻它已成无用的碎屑，曾经令人赞叹的花纹也消失不在。
    “该死！”王猛的双手青筋突显，耳中尽是陶然被软禁的消息，完全忽略了手背上那条被木屑划出的长长的血痕。“王上怎么说？”
    “就如景略兄所料，这十几日来，王上被太后手下亲信绊住，并不知陶姑娘被软禁深宫。”苻法换来贴身小厮，让其帮王猛处理伤口，“太后此举到底意欲为何，实在是让我难以揣测。”
    王猛安静的任小厮为他处理伤口，目光直直对上倚于门边的吕光，“世明兄，离儿情况可好，这些时日太后可有苛责于她？”
    重瞳之中看不到情绪的波澜，只陈述着一个事实，“太后意在让陶姑娘意志崩毁，屈从于她，并未伤姑娘分毫。”
    这是他隐于宫中一天一夜得出的结论，太后除了将陶然软禁于深宫及不让旁人与之交谈外，其他方面都秉照一品夫人的品级办理，虽然不知太后到底要陶然为何事屈服，但可以确定陶然并无性命之忧。
    “太后先是用战事将王上绊住，然后对我们放出想要留离儿在身边陪伴的消息，再将离儿软禁于深宫，如此大费周章究竟是为了什么？”只有冷静才能细细思考，一定有一个很重要的缘由才是，否则离儿这般无足轻重的人物怎会入太后的眼？
    “应是与王上切身相关之事，太后这一生最在意的就是王上这个儿子。只是若是攸关于王上，却又将陶姑娘扯入漩涡，太后此举有些令人费解。”挥挥手，苻法示意已将王猛伤口处理妥当的小厮退去，目光落到那一层层的白色纱布上。
    “我听闻在陶姑娘进宫那日，太后曾于大殿之上明示要让陶姑娘坐上一品夫人之位，此举还引来张夫人的嫉恨，当场揭露陶姑娘曾失身于赵韶之事。然太后似乎并不在意，只说要陶姑娘做一件事来换取这高位，至于是何事也就无人知晓了，也许这就是陶姑娘被软禁的缘由。”
    “张夫人如何知晓那件事？”闻言，王猛双眉紧蹙，当日在场的将士都是王上的亲兵，再者就是王上信任之人，应该没有走漏口风之嫌，那到底是……
    吕光与苻法四目相对，瞳孔之中浮现相同的念头。
    “我们不排除禁卫军里出了叛徒。”所以才对王上那“乱言者死”的禁令视而不见。
    “禁卫军个个都是万里挑一，从幼时起便只知效忠王上，背叛王上的几率不大。但凡事都有万一，还是查一查比较稳妥。至于权侍郎、吕校尉等是绝不可能走漏风声的，除此之外，还有谁知道那夜之事呢？”冷静下来的王猛，心思缜密，有别于平日里那个淡然的男子，那样的沉稳，让众人轻易臣服。
    苻法、吕光皆微微颔首以表赞同，整件事似乎充满漏洞，又扑朔迷离，让人猜测不透，只是若真有背叛者，那么这就不但关乎陶然的性命，也攸关王上的安危，必须彻查。
    “王上驾到——”
    “王后娘娘驾到——”
    忽地，厅外传来呼声，那浓浓的黑暗瞬间被火光驱散。厅内三人面面相觑，未有动作，厅门已被推开。
    “臣参见王上，王后娘娘。”
    身着紫金龙袍的苻坚坐于上位，用眼神示意苟王后坐于身侧，而后将眼神移至厅中屈膝行礼的三人身上。
    “起身吧。”
    “谢王上。”
    三人皆谢恩起身，在苻坚的示意下，坐于大厅两侧。一时间，沉默在整个空间蔓延。
    “王上，深夜前来，所谓何事？难道是军情有变？”良久之后，吕光一双重瞳望向苻坚，率先打破这静默。
    苻坚摆了摆手，也不卖关子，直接道明来意，“本王是为了青桐而来。”
    厅下三人又再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将目光扫过苻坚身旁的苟王后，也不开口，只等苻坚说明。
    “王后在酉时曾进入偏殿之中见过青桐，据王后所言，青桐似乎并不打算走出偏殿。”
    “景略代离儿谢过娘娘。娘娘可否告知，离儿过得好吗？”
    虽然吕光早已探过虚实，但王猛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对上王猛那双异常清明的眼眸，苟王后轻轻点头，朱唇微启，悦耳之声即刻传入耳中。“本宫有告诉陶姑娘，王侍郎的担忧，只可惜却被姑娘下了逐客令。”
    “逐客令？离儿对娘娘下逐客令？”离儿此举有些蹊跷，若是平常，她是绝不会做出如此举动，只是缘由为何呢？
    “千真万确。侍郎大人认为本宫在刻意欺哄么？”
    “是下官放肆了。”王猛低垂眼睑，那轻忽地歉意让人辨不出真伪。
    “侍郎大人，本宫了解你此时的心境，在这状况之下，心绪不宁也是难免。”苟王后那雍容的气度，大家的风范，是后宫众佳丽都难以比拟的，偶尔勾唇一笑，又泄露一丝本就该属于她的青春活力。只是高位之上，人虽青春，心境却已略呈老态。
    “王后娘娘，永固有一问，不知当问不当问？”在苟王后与王猛交谈之间，苻法站起身来，立于大厅中央，恭敬地向她行礼。
    “兄长但问无妨。”
    “据王上所言，陶姑娘所居之所戒备森严，太后娘娘又曾传令任何人不得擅入，敢问娘娘为何能入得其中？”
    霎时，四道目光皆集中于苟王后身上，之间她不慌不忙地抛出答案。“不瞒大家，是母后亲令本宫前往。”
    她的诚实让四道目光皆是闪过异样，太后既是要将陶然孤立，又为何派遣苟王后前往，是为了说服，还是其他？
    “原来如此，真是劳烦娘娘专程走这一趟。”苻法退回落座之处，不再言语。
    “虽然青桐此时暂无危险，但在这晦暗不明的情况下，我们还是得用最短的时间将他带离那个地方。”一直作壁上观的苻坚终于开口，“景略，王后深夜自宫中陪本王自此，自是疲乏，叫你府中之人好好伺候王后歇息吧！”
    盈盈水眸望着苻坚，似有言语却又止住，只向着他微微福身，便随引路的婢女离开。
    “王上，伏诛赵韶等逆贼那一夜所发生之事后宫已然传播开来。”苟王后一离开，吕光便立即起身，向苻坚禀报。
    “世明，本王已经知道了，所以才遣下王后。”苻坚右手拇指与食指轻按双眉之间，他并非不信任苟王后，只是……哎……“对于此事与青桐被软禁一事，王兄与景略有何见解？”
    “……”
    夜，渐渐深了，偌大的宅院之中只剩那厅堂之上的烛火还在跳动，而在宫墙之内，还有一双眼，望着那当空的皓月，直至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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