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宫墙，将同一片天空隔成了两个世界。
    高高的殿门，成为了阻隔她自由的障碍，虽未紧锁，她却无法跨出那道不算高的门槛，华丽的宫殿已然成为囚禁她的牢笼。
    “吱嘎——”殿门被缓缓推开，提着食篮的小宫女恭敬地将篮中的食物摆上桌，又在恭敬地退出殿门。没有一句多余的话，留她一人独自面对一桌精致的美食和满室的奢华。
    这样的情形已经维持了十日之久，从那日被太后召入宫中，她便没能再离开，只因她没有答应那位尊贵的老妇人所提出的交换条件。
    一品夫人？
    一想起这所谓的品级，陶然又有些想笑，连王后之位都推之不取的她，居然也人想要用所谓的宫廷品级来换她的所谓心甘情愿，还不允许拒绝。
    从没想过，自己会有逃不开的一天，就连放开心胸接受苻坚的那一刻，她都小心地将自己置于暴风圈之外，却没想到会被他的母亲硬扯进这团混乱的之中，逼迫她踏入不该涉足的地域。而更让她想不到的是，促使太后将她拉进漩涡的诱因竟是那儒雅、尊贵的东海公——苻法。
    “答应哀家的条件，那么这一品夫人之位就是你的。”
    那张施恩的脸，自那日被她拒绝之后便不再出现，而她却也再走不出这间不算小的寝殿。如今，她只能透过那窗户看着那日升日沉，感受时间的流逝，何时她才能寻回本就该属于她的自由呢？
    哥哥应该还不知道自己被软禁于宫中的消息，否则这多么天不会那么平静；苻法大概还不知道自己已然成为最尊敬的嫡母眼中一根不拔不快的刺，还依旧那么尽心尽力地为自己的异母兄弟，还有那寿命不过短短几十年的国家费心尽力；至于苻坚，这些天应该还在为张平降晋之事而忙碌，而无法顾及到她了吧。
    轻叹一声，陶然坐到桌边，开始进餐。不论在什么环境里，都不能亏待自己，这是她从小就领悟到的道理。
    不似宫中女眷一般小口进食，很快地，陶然便进餐完毕，等着小宫女前来收拾。
    往日，在她用餐完毕不久，那小宫女便会带着食篮来收走一桌的残羹，然而今日却迟迟不见动静，任由残羹冷盘置于桌上，让她觉得……有些怪异。
    忽然，一阵风从微敞的窗口吹了进来，陶然看着那窗外微微泛黑的天色，“快要下雨了吧？”
    七月的长安闷热异常，鲜少下雨，但若风雨一至便若深海蛟龙，掀起惊涛巨浪，并非一日两日就停止的。
    拢了拢衣襟，陶然缓步来到窗边，刚一站定，一道闪电便当空划过，惊雷阵阵伴随而来。她看了眼窗边站得笔直的宫廷侍卫，还有两个小时，也就是还有一个时辰他们才换班，惊雷闪电皆过，他们却依旧站立在原处而不曾移动。
    他们是尽忠职守的兵士，却也是直接阻挡她奔向自由的人。
    “王侍郎的妹子可矜贵得很，若是有丝毫闪失，你们可都要小心了。”
    犹言在耳，苟太后似乎是打算将她与外界彻底的隔离开来，别说店外的侍卫不敢与她有任何交谈，就连送饭来的小宫女一听她开口也都怕得浑身打哆嗦。她似乎没有那么恐怖吧，那他们在怕什么呢？唯一的解释就是，那高高在上的太后想要用这种方式来逼她屈服，除非她能忍受永远活在一个人的世界里。
    轻轻地关上窗户，陶然转过身来却发现一个陌生的小宫女不知何时进到殿中静静地收拾着桌子，然后，将食篮置于桌上，行至烛台旁，为她带来一室的光亮。接着，小宫女走到床边帮陶然将柔软的被褥铺好，双手轻拍，门外即抬进一个冒着热气的巨大木桶。
    “太后娘娘有旨，请姑娘沐浴之后再静心好好想想，这般荣宠可不是一般人能盼得到的。”
    原来是专程前来传达苟太后的旨意的，所以才会换下了那张她已经熟识的面孔吧，毕竟这些事情是不能让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小人物知道的，人多嘴杂，会坏了太后威名的。
    传旨完毕，小宫女提着食篮，带着抬水进门的两个壮汉退出了寝殿。
    拴上门闩，衣衫褪尽，陶然缓缓走入那冒着热气的水中。
    身上伤口结痂的地方还有些痒，经过热水的熨烫那痒的程度似乎减轻了些，在那热气的包围中，她全身紧绷的肌肉似乎慢慢放松了，口中不由自主地溢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纤细的手指轻轻抚上那些不平的疤痕，脑海之中似乎又涌上了她早该遗忘的记忆。
    “我会很努力不被他们发现，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妹妹的身体受到损伤。”
    那样的承诺在她被无奈的卷入历史洪流之后变得那样的脆弱不堪，她的抱歉并不是用言语就可说完的。而此刻，苟太后更是执意要将她卷入宫廷争斗，她的诺言难道真的要再一次成为幻灭的泡沫吗？
    水温渐冷，陶然起身跨出木桶，拿起儒巾擦拭身体上的水滴，换上一套干净的内衫，准备就寝。然而一套置于椅面的暗红色的女子衣物就吸引了她所有的注意。
    若她没有看错，那暗红的布料上绣的应该时只有宫中女眷才有资格穿带于身的凰，而这衣衫所绣之凰更是栩栩如生，不难看出只有位高的女子才有资格穿戴，譬如王后，抑或是地位仅次于王后的一品夫人。
    这是什么时候放到那里的？她记得看到那小宫女的时候，除了那食篮，她并未见到小宫女手上还有其他的物品，而木桶被抬入只时也只有那两名壮汉，并无他人，这衣衫到底是何时摆放在那里的？
    “太后娘娘有旨，请姑娘沐浴之后再静下心来好好想想，这般荣宠可不是一般人能盼得到的。”
    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小宫女冷然的语调，以及那不屑的眼神。
    这是在警告吧？抑或还算是利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