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第十六章 初露光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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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峰的亲戚就只有一个表哥,叫作石林,而他生前和这个表哥关系很不好。可是既然石峰已经死了,他的表哥就是再不愿意也得把后事给料理了。
这天石林接到官府的通知,说是他表弟石峰喝醉了酒,不小心失足掉进细川河给淹死了,让石林到官府去把尸体领回来。可是石林来到官府的时候,看门的却说石峰的尸体已经被他的表弟领走了。石林纳闷了,他们家一共就表兄弟两个人,怎么又多出来一个呢?
“来领的人没说他叫什么?”石林问。
“我问了,说是石峰的小表弟,叫石头。”一个衙役说。
石林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有个叫石头的表弟,可是既然尸体被人领走了,他还乐得省事,连丧葬费也省了,便没有多问,自己回家去了。
这边李芙麟和尧峨从官府骗来了石峰的尸体,安放在了破庙里。
“我们得赶紧先找个阴阳先生来。”尧峨说。
“还要找阴阳先生?我以为你会看!”李芙麟说。
“我又不是阴阳先生,我哪会看!这事得趁早,咱们也好有个准备。”尧峨说。
“行,那你在这看着尸体,我去找阴阳先生。”
说完李芙麟便去找阴阳先生。
古时人死之后,过不定多少个时辰,魂魄变回变成一股气,从身体脱离,这个过程叫作出殃。阴阳先生便是专门负责占卜人死之后什么时候出殃,安排丧葬事宜的人。
文轩县不大,全县只有一个阴阳先生,姓胡,大家都管他叫胡先生。
李芙麟来到胡先生家,这胡先生家可不是一般的家,家里有钱,宅子也大。那时候阴阳这一行很是盛行,尤其是一旦有了点名声,那更加是财源滚滚。虽然这胡先生并不是特别有名,但是他既然是这文轩县唯一的阴阳先生,那么自然是有得赚的。
李芙麟素来与这位胡先生没什么来往,一是因为胡先生做的是死人买卖,他既不死亲戚也不死朋友,自然没什么交集,二是因为这胡先生平日里也不太爱出门,有事的时候,大家都到他家里来找他。胡先生年纪不小了,有五十多岁,但是一直没有婚娶,却有个儿子叫小胡,据他自己说,是有一天晚上出门的时候在街上捡来的。胡先生把自己会的东西都教给了这个孩子,指望着将来有一天,这个孩子能够继承他的衣钵。
“胡先生在家吗?”李芙麟咚咚咚的一边敲门一边喊道。
“谁啊?”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小胡跑来开门。
“你是小胡吧?胡先生在家吗?”李芙麟问。
“在,在屋里躺着呢!”小胡把门打开,领着李芙麟进了院子,然后跑到屋里喊胡先生去了。
胡先生听说有人来了,以为有生意上门,赶忙迎出来,结果一看见李芙麟,却吓得两腿直哆嗦。
“我说我也没把你怎么着,你至于吗?”李芙麟心中苦笑,看来他还真是恶名远播,连没怎么见过面的胡先生看了他也害怕。
“三爷,我跟您说吧,我这个人是做阴阳生意的,别人都以为我胆子大,其实我是不太怕鬼神这些的,顶多也就存着敬畏之心,我这人就怕人,怕和人接触。”胡先生一边哆嗦着一边说。
“跟我走一趟吧。”
李芙麟转身就走,胡先生赶紧跟上。
“爷,您家谁死了啊?”胡先生也知道,李芙麟一家,几年前就死光了,这回来找他,也不知道是谁死了。
“我表哥!哪那么多废话!”
来到破庙,让胡先生去看石峰的尸体。
“你过去看看,然后给开个殃榜。”李芙麟指指尸体说。
胡先生进了庙,看了看尧峨,然后老老实实赶紧凑到尸体旁。
“这……这不是石峰石管事吗?怎么……”那胡先生也认识石峰,这哪是李芙麟的表哥啊!
“怎么,石峰不能是我表哥吗?多事!赶紧看,看完滚蛋!”李芙麟凶道。
“是是是……不过……这石峰的生辰八字是……”
“我哪知道!”
“哦,好好好,我这带着本子呢,我查查看。”胡先生从怀里掏出一个本子,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文轩县的人的生辰八字,这也算是他工作的用具。
胡先生查到石峰的生辰八字,然后掐指算了一会,掏出一张纸,一支笔,刷刷的写了两行字,然后把纸恭恭敬敬的递给了李芙麟。
“爷,这是石峰的殃榜。”
“嗯。”李芙麟接过来看了一眼,大概是明天夜里二更的时候。
“爷,您还有吩咐?”胡先生问。
“没事了,你走吧!”李芙麟说。
“哎,那小的就先走了。”胡先生好像得了特赦一样,转身就要跑。
“你等会!”李芙麟把他喊住,“你那本子上有没有我的生辰八字”
李芙麟还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以前他母亲是知道的,只是现在他母亲也已经不在了。
“哦,我给爷您看看。”那胡先生便从头开始一页一页的翻找,找了一遍直到最后一页也没有,抬头看看李芙麟,心里害怕,又从头开始找,一共前前后后的找了三遍,都没有找到李芙麟的名字。
“爷……没有……”胡先生哆哆嗦嗦的说,听声音都快要哭出来了。
“怎么会没有?”李芙麟一把把本子抢过来翻看,从头到尾,果然没有他的名字。
“你是干什么吃的!为什么没有我的名字?”李芙麟揪住胡先生的衣领骂道。
“爷……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不过……我这就是做生意用的记录,也不一定就全,许是……许是就给落下了……爷……您饶过我吧……”胡先生吓得赶紧求饶。
“我说石头表弟,没有就算了,你现在又不急着开殃榜,也不急着娶媳妇,要生辰八字做什么?别吓唬胡先生了。”尧峨说。
李芙麟觉得有道理,也许这姓胡的就刚好把自己落下了呢?他这里没有,官府那里总会有记载的,要是真想知道,也不过是件简单的事情。
“行了,你走吧。”李芙麟放了胡先生,胡先生连滚带爬的站起来。
“还有,今天给石峰开殃榜的事情别跟外边说,钱你就跟他表哥石林要,别人问,你就说是石林找的你,听见没有?”李芙麟嘱咐道。
“是是,爷,小的听见了,听见了……”说完胡先生赶紧跑了。
“你说这胡先生怎么胆子这么小?我还没把他怎么样呢!”李芙麟苦笑着说。
“还不是你平日作恶太多,他光听就吓死了。”尧峨不屑地说。
“我这辈子上对得起天地良心,下对得起父母亲朋,我可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李芙麟拍着胸脯说。
“可是坏事也没少做,讹人银子,占人便宜,吃人东西这都不算?亏你是读书人,不懂得万事勿以恶小而为之的道理。”尧峨笑说。
“狗屁!”李芙麟白他一眼,自从他孤独一人流落街头那一天,那些圣贤道理对他来说,早就跟狗屁一样一文不值了。
“他明天晚上二更的时候才出殃,这之前咱们也没什么好做的了。”李芙麟说。
“是啊,等到明天晚上再说吧。”尧峨说。
“我肚子有些饿了,你去弄些吃的来吧。”李芙麟坐下,理所当然的说。
“为什么我去弄吃的?”
“你不是有钱吗?我又没钱去买?我要去又得坑蒙拐骗了,你刚才不还教育我说不可以恶小而为之吗?”李芙麟坏笑说。
“……好吧,你在这等会吧,我去买吃的。”尧峨摇头,他自己又不饿,可是自己刚说的话也不能反悔,只得乖乖去给他买东西吃。
李芙麟一个人在破庙里坐着,面前放着一具面色全黑的死尸,怎么想怎么恐怖。
“我还是出去走走吧……”
李芙麟来到破庙后,翻过小山,来到河边,看天气不错,决定洗个澡,毕竟过几天天就冷了,再不能下河洗澡。
尧峨去买了肉包子回来,却发现李芙麟不在破庙里,唯有石峰的尸体孤零零的躺着。尧峨四处找他,最后来到了河边。
他看到李芙麟正站在河里洗澡,他赤裸着身体,河水没过他的腰部。
李芙麟把水往身上泼,天还是有些凉了,河水冰凉,让他直打哆嗦,他决定还是不要洗得太久,否则非得生病不可。
刚要上岸,一抬头,发现尧峨正站在河边,手里还拿着肉包子。
“这么快啊!肉包子?什么馅的?”李芙麟最喜欢肉包子,心里正高兴,便走上了岸。
没想到他竟然就这样赤裸着走了上来,尧峨竟然慌了神,自己的眼睛是别开也不是,盯着看也不是。可是李芙麟却完全没有当一回事,大大方方来到岸边,拾起内里的白衣看了看。
“呦,这哪是白衣,太脏了,都发黄了。”拿着衣服也不穿,却又转身回到河边,蹲在河边洗起了衣服。
秋高气爽的蓝天下,青山绿水边,李芙麟赤裸着身体,蹲在河边洗衣服。
尧峨知道这样盯着看不对,可是他说什么都移不开视线,他的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说好美,又不知道是什么好美,是这山水,还是山水旁无心的人。
李芙麟哪里会洗什么衣服,只是把衣服泡在水里,随便涮了涮又拎了出来,然后一甩,披在了身上。
“哇~~~好冰!”李芙麟把衣服系上,不住的打着哆嗦。
“对了,包子,肉包子!”想起了肉包子,李芙麟向着尧峨走了过去。
正是太阳当空的时候,阳光正照在河面上,波光粼粼。李芙麟湿润的头发披散着,贴在他的脖颈上,后背上,深色如黛,发丝上的水珠反射着莹莹的光芒。白衣因为湿透而变得透明,罩在他的身体上,隐约透出的肤色,如玉般剔透。望着李芙麟的眼睛,尧峨却觉得那比他身后的波光还要闪耀。
“包子什么馅?”大步来到尧峨跟前,李芙麟从他手中拿了包子,张开嘴一口咬下去。
尧峨却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是刚才破庙里那个邋遢的小流氓吗?
如此纯净无垢,如此清新剔透的气质,让人不禁屏息。
“猪肉的,嗯,好吃,街头福记包子铺的吧,我在他家吃了有一个月呢!嘿嘿。”李芙麟三口就吞了一个包子。
“不行,太冷,你先帮我拿着,我得先把外衣套上!”李芙麟刚转身要回岸边拿他那件脏兮兮的旧外衣,却突然被尧峨拉住了手。
“别穿了……”尧峨脱口而出。
“啊?”
“……不……我是说……那衣服太脏了……你穿了不白洗了?”尧峨一时紧张,不知道自己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想冻死我啊!不行,松手!”李芙麟冻得直打哆嗦,使劲挣尧峨的手。
“我给你买件新的!”尧峨说。
“那也得先穿上,这样太冷了!”李芙麟说。
尧峨却不肯松开他的手,他不想让李芙麟在穿那身破破烂烂还散发着酸腐味道的衣服,他感觉那好像是玷污了他一样。
尧峨一把把他搂在自己怀里,紧紧的搂住。
“干……干什么……”李芙麟傻了。
“这样就不冷了吧……”
“说是这么说,你也不能总这么抱着我啊!”
“没关系,我是妖精,你忘了,我可以发光发热,所以我可以让自己的身体暖一点,这样你就不冷了。”尧峨说着,稍微提高了一点自己的体温。
李芙麟感到抱着自己的身体渐渐变暖,温热的感觉传到自己的身上,很舒服,便不挣扎,反而搂了过去。
“真的啊!太好了,这样冬天就不用愁了!昨儿我还想到哪去弄个炉子!去年冬天,没把我活活冻死,幸亏宇文王府的张管家人好,给我了些炭。不过你这可比他那个好多了,方便,还不用花钱!人体暖炉啊!”李芙麟好像捡到宝一样,高兴的说。
“……你愿意抱,就抱吧……”尧峨一听,知道他愿意抱着自己,才放松了手的力度。
“可是也不能这样抱着你上街啊!还是得先穿衣服。”说完李芙麟突然一把把他推开,自己跑回河边,又把那脏衣服套在了身上。
本以为他耀眼的光辉会就此被掩盖,就好像他之前没有发现一样,却意外的发现,也许是因为他已看到他表象之下的真实,即使他再次穿着粗布麻衣,也再也掩盖不住他原有的光华。